着被汗浸透的妻子, 楚陌心疼得五脏都揪紧。麻木地搬动着腿,慢慢挪到床头跪下。小心翼翼地抱住吉安,脸贴近,额抵着她:“不生了,就这一个,再也不生了。”
正给孩子清洗的王二娘,眼泪淌下来了。丫儿命好。男人爬上高位,仍知道疼惜她。这是福,又头生得子,别无所求了。
“娟儿,快把包被拿来。”
“好好,”吉孟氏赶忙去拿了放在暖炕上的包被。暖乎乎的,包她大外孙不凉。
一滴滚烫的眼泪落在脸上,吉安笑开,抬手抱住他:“还生不生的问题,等我缓过来咱们再商议。”泪溢出,顺着眼尾淌入汗湿的发里。亲了亲她哭了的男人,心里头是从未有过的安稳。“这回情况特殊,我不能亲自查检。你老实交代,有受伤吗?”
“没有。”楚陌脸紧贴着媳妇,轻轻地抚着她的颊,亲吻她的唇角:“我让童稳进来瞧瞧你。”
“不是很疼了。”吉安尝着他的眼泪,用鼻顶了顶他:“你先去看看孩子,让王二婶和娘给我擦洗下,换身干净的里衣。”
“我给你擦洗,我伺候…”
“出去,”吉安脸一冷,她现在什么样儿?不说肚子,单身下她自个都不敢看。楚陌委屈,不想挪开,可瞧媳妇板起的脸又不敢在这时跟她顶着,只得顺从。嘬了几口泛白的唇,不甘愿地撑床站起。
他一退离,王二娘立时领着两个婆子给吉安收拾。吉孟氏懂闺女的心,抱着孩子将楚陌赶到摆屏后:“你也瞧瞧咱们小虎子,看他眼缝,多长。还有鼻子,这鼻梁骨跟丫儿生下时是一般高。”
“娘,他头怎这么尖?”楚陌在小后…小虎子面上寻找吉安的影子,两耳细听着里间的声响。
这是在嫌弃?吉孟氏哭笑不得:“娃娃才生下来都这样,养养就好看了。”
他在他娘肚子还没养好吗?吃了要有三百斤鱼,鱼籽都不下三十斤。楚陌抬手轻轻戳了戳小虎子的脸,只见小虎子眼缝夹了夹慢慢打开。黑溜溜的眼珠子大大的,眼皮上掀,眼尾飞扬。
“睁眼了睁眼了。”吉孟氏细看着:“眼不像丫儿,像了你,一模一样。”
父子眼神一对上,小虎子小嘴一瘪哇哇哭了起来。楚陌哼哼两声,抬手摆好架势:“娘,把他给我,我一会抱去让安安好好看看。”
“这…”想说大户人家都讲究抱孙不抱子,但吉孟氏又看惯了家里男人抱子又抱女,虽怕他笨手笨脚伤着孩子,可…低头看哭得皮子更显红的外孙,不由笑起,这是陌哥儿的长子。
里间吉安听孩子在哭,不禁问道:“怎么了?”声音里尽是无力与疲倦。
楚陌连忙回话:“没事,才生下的娃子都好哭。”
没好气地瞥了一眼女婿,吉孟氏让他把左手稍稍上抬一点:“注意托着头,手带着小屁股和腰…对就这样。”
这小子太软了,还是个男子汉吗?楚陌抱住他,动都不敢大动。也是怪了,小虎子躺他爹怀里,小嘴仍瘪着,却不敢再嚎了,整一副委屈模样。
瞧得吉孟氏是既觉好笑又心疼:“我们小虎子怎么了?这是你爹,咱别怕。”
算你识相,楚陌盯着儿子,听里头说收拾好了,立马移步进去。黏腻的血腥味散了不少,但还是很浓郁。战场上走出来的,以往不觉有什,可今日他却尤为厌恶。这血…每一滴都是来自他的妻子。
走到床边,单膝跪下,把小虎子偏向吉安。
“咱们娘俩可算是见面了。”她家小虎子饱鼻饱眼的,五官虽没长开,但模子全似了他爹。吉安欢喜,身子里的疲倦似被扫空,往里挪了挪,拍了拍床边:“把他放下。”
放哪?楚陌下望那块可以容下他的空地儿:“安安,我为赶回京里看你,几天没睡个整觉了。”
“那你赶紧去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吉安伸手去抱孩子:“我和娘看着小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