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抄《闺范》,”吉彦手指西厢大喝:“现在就回去抄。”
东耳房里,吉安听着外头的动静,手里把玩着娘刚送来的小木珮。辨不明木珮的木质,拿在手里很实在。表层光滑,正面刻着山岩孤松。反面有书:惟上智与下愚者不移。
这木珮是楚陌的。吉安指腹轻轻捻过遒劲的孤松,凹凸的纹理条条分明,在述着孤寂与清傲。
楚陌的身影倒在脑海,她与之静处。瑞凤有神,眸底无波。面上有情,似真似假。不知过了多久,渐渐的莫名地觉得,楚陌与这木珮上的孤松很契合。
孤寂且清傲。
傍晚,村里才将吉家逼婚陕东解元爷的事传开,几个捕头就进村抓了杨二婆。
一石惊起千层浪,四处打听,方知是吉家报的官。原吉二家小闺女是被人推下后河口的。
要说是旁人,大家还会怀疑两分。但凶手是杨二婆,就没人有话了。实在是这杨二婆,从来就看不得别人家日子好过。
再者,当年她可是一心想将自个闺女嫁给吉二,结果被吉孟氏一口回绝了。近日吉家又出了个举人,她那心里能好受吗?
杨二婆也是个窝里横的主,在牢里,官差吓唬两句,还没上刑,就全撂了。将尾随吉家小娃到后河口,把人抱下河岸放到石台上,再一脚蹬下去的经过详详细细地交代了。
说来也可笑,杨二婆被关的次日,她的两个媳妇就挎着满满两大篮子鸡蛋上了吉家门。
赔礼道歉后,知道吉家小娃无大碍就高高兴兴地相伴去镇上赶集了。有杨二婆这一茬,村里也没人再说吉安,嘴全放在杨二婆会不会被砍头的事上。
范州府楚田镇镇东田源街口过去,是一座三进的宅院。午后,院内门户多紧闭,静悄悄的。周老管家走过西阎长廊,穿石拱门入内院。行了半刻,到绯云院外坐着。
少爷回来了,腰间的小木珮不见了,去了一趟宏盛堂,就来了绯云院。
老太爷让他看着点。
此刻绯云院正屋堂中狼藉一片,尽是杯盏碎片、残花破叶。鹿眼妇人双手撑着梨花木桌,半张着干涸的唇口大喘粗气,怒目瞪着坐在对面怡然喝着茶的少年。
“你你还真是随了你父亲,尽爱下河里救人。”
久不出声的楚陌,闻言弯唇,抬眼回视他娘。一场火让她不复昔日美貌,脸上白一块黑一块,眼睫秃了再没长出来。烫枯了的发,也舍不得剪。新长出来的缺乏光泽,其中还掺着几根银丝。
现在他瞧她顺眼多了。
“你说错了,我与父亲不同,与你倒是一般。”
妇人看不得他的笑,伸手扇去:“逆子。”
楚陌可不会忍她,脚下蹬桌腿,将人后推:“气恼什么?十九年前,你在桐州府香榭河上不是自己跳下去的吗?此回我也是自愿跳下河。不过我爹不是,他是被人推下去救你的。”
太爷早将当年经过告知他了。
一个卑微韩家旁支女想截人姻缘,可惜错估了人心。骆斌云又不傻,他有高门女作配,岂会为点眉来眼去就自毁大好前途?
“你”
那事是她心头愈合不了的伤疤,妇人一把抓起手边盛满茶的白瓷杯砸去,吼道:“我不管你是不是自愿,都不许娶那个田家女。你若实在喜欢,她可以做妾。但你的大妇只能是津州府骆氏三房嫡女,骆温婷。”
她哪来的底气?
楚陌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趣闻:“津州骆氏哈哈”眸底如寒窟,看着支着身子摇摇欲坠的韩氏,久久才歇了笑,“我娶骆斌云的嫡女?”
妇人梗着脖颈,掷地有声:“对,你必须娶。”
慢慢站起,楚陌背手踱步:“韩氏,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记事的吗?”十五年了,他沉默了十五年。如今乡试已考完,算计着时日,若韩氏年前丧,他守孝二十七月。
嗯,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