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主子充大,连她这个婆母的话都不当回事儿。
怨言咽下去了,脸上却不是颜色,索性不再拿正眼儿瞧宝珠,只冲着云栀道:“洗好了就抱过来,我这儿备好的长命锁还没给他戴呢。”
宝珠不过一笑,退到旁边去,见玉桃紧攥着圈椅扶手的五指松开了些,一时难免感慨万千。再抬眼时不意傅横舟正望着自己,目光相撞的一霎,他立即偏过了脸。
这又是闹什么官司?宝珠懒得理会,给孩子添了盆,便先行离去了。
回来路上,因说起去凉州的话,宝珠道:“这么一大摊子事儿,不能全丢给齐姑姑一个人,你们俩当中要留下一个,好帮衬一二。”
秋月便说:“那我留下来吧。要出门那么久,我怕会水土不服。”
杏儿奇了:“上回说让你看屋子的话,你还当真啦?昨儿我才跟夫人外头去了一回,总不能再占你便宜吧!”
宝珠心中猜得几分,故意道:“既如此,你们两个都留下吧。”
“那不成。”杏儿不再推辞了:“一路上多无聊啊,皇爷总不能时时刻刻跟你在一块儿,还不得是咱们俩解闷儿?”
这便说好了。临走前该料理的都要料理妥,午后杏儿打点好包袱,宝珠对她道:“你去瞧瞧侯爷得不得空,请他来这边品一杯新茶。”
杏儿答应着去了。秋月因问:“就在花园子里坐坐吗?六堡茶和明前龙井都有,沏哪一样来?”
明前是今年新贡的,皇帝给她送了些专来待客,宝珠自己的脾胃却并不适合饮这个,另与她一瓶贮了七年的六堡茶。
宝珠只拉住秋月:“不忙,这些交给别人做去,咱们说说话。”
秋月领会过来,没等开口,脸先红了。
还有什么不明白?只有杏儿那个傻妮子看不出。宝珠不禁含笑,问:“你之前家去,见着亲戚们了没有?”
正月过后,秋月得了宝珠的准允,每月都能上家里住两日,十八'九岁鲜花儿似的姑娘,哪里少得了说媒的惦记。
秋月轻轻点了下头,有些赧然:“二月里我叔祖做寿,借了我家的院子唱大戏,有一出新排的,写唱本的大家极看重,特意跟了来观摩…”
宝珠的心提起来:“是伶人?”伶人属贱籍,且跟着班子四处游荡,怎好托付终身?
所幸秋月摇头:“他是吕氏的幼子,家中也不用他光耀门楣,补了生员后便一心撰写曲律。”
原来是吕家子。宝珠还待再问,杏儿回来了,说:“侯爷正在花园里等候夫人呢。”
这一头只好先放下。宝珠起身,带着她俩一道过去。
花园里种了两棵西府海棠,这时节开得盛大,日光底下看着煞是明媚娇艳。
海棠无香,唯有西府这一种是个例外。
宝珠嘴角噙笑,走到园中八角亭前,傅横舟正坐在亭内石桌前,两手撑在膝上,不知发什么怔,倒像不曾瞧见她似的。
宝珠唤了声“侯爷”,在他对过的石凳上坐了,婢女斟了两盏明前龙井,又呈上四样时令点心。
“今日老夫人的话,侯爷都听见了,不知侯爷以为如何?”宝珠开门见山地问他。
傅横舟这才回过神,手指握着茶杯,低着头没看她:“母亲说得不无道理,孩子养在夫人跟前,母亲与我都可放心,于他自己亦好。”
宝珠讶然:“那玉桃呢?”
玉桃当然不情愿,甚至因为宝珠的婉转回绝,难得地对她生出感激来。
他也不是不能体谅玉桃的心。只是,玉桃临盆那时,眼看着情势凶险,云栀忙不迭地让人去请夫人做主,傅横舟方才意识到,在旁人眼里,宝珠确实是侯府的当家主母。
一派花团锦簇底下,实情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更与何人说?孩子养在东跨院,终究不方便吧。
他抬眼,目光从宝珠面庞上只掠过一刹那,竭力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