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老爷无暇顾及其他,吩咐小厮:“别的不管,先让几位少爷姑娘去熙春堂,另叫管家去请谢厌,他既登门,礼数一定不能少。”
“是,老爷。”小厮得令出去。
大老爷来回踱步,再没心思和美妾缠绵:“我去熙春堂看看。”
白姨娘:“哎,老爷您——”
又有小厮跑进来:“谢厌不、公子已经到熙春堂了。”
大老爷一凛,立马道:“去,让他们快,别叫谢厌久等。”自己则匆匆出了院。
谢宅自年节后,许久不见这种热闹了。
几乎同时,各院主子都收到谢厌登门的消息。顾不上惊恐和疑惑,麻利更衣后,纷纷赶去熙春堂。
堂内。
主室高挂一牌匾,黑底红漆刻有“知恩守礼”四个大字。
谢厌站立堂中,负手静看上方。
茶褐色蝠纹的直裰,外面松松罩着件暗色锦袍,腰间系挂一块菱状墨玉,身形颀长,单看背影便沉压着一股迫人的冷气。
更别说他长发不饰冠,仅微束一半,其余尽皆披在身后。端的是恣意狂放,随心所欲,叫人无法看清他。
谢家诸位疾步入熙春堂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一息前得到消息的严阵以待,到这时只剩畏惧。
以谢大老爷为首,众人低头站在谢厌身后。
眼见他目视牌匾良久,似在沉思,不敢发声惊扰。
半晌,大老爷上前一步,语气带着谄媚:“公子驾临,不知道有什么要事吩咐?”
话落的同时,众人心头都惴惴不安,眼神互相飘来飘去,仿佛在问谁招惹了这尊阎罗王。
非是他们没见过世面,实在谢厌的手段不是常人可比,那几年没少让他们吃苦头。
自他十八岁分府别住后勉强好些。
不过虽少见面,谢厌却仍有法子逼得他们像鹌鹑畏缩。
愈想,心内焦灼愈盛。
谢厌只静立在前,仿佛没听见大老爷的话,认真看匾额的字。
直到感觉身后的人一个个如被蚂蚁啃食,踧踖不安,才施恩般转身,锦袍在空中一旋,不客气地坐上了首座圈椅。
众人不敢指点,低头等他发话。
谢厌打量完匾额,便不禁端详离他最近的中年男子,没什么表情地问候了一句:“老爷近来可好。”
谢大老爷后背一凉,忙道:“都好,公子挂念了。”
“是吗?”谢厌淡淡启唇。
他被父亲丢弃在原州老家,眼前的大老爷是信阳候隔房的庶堂兄,也是他名义上的父亲。
不,仔细说来,他何曾有父亲?
起初一两年谢家族人以为他终究会被带回京城,待他还算不愁吃穿。且那时过分年幼,不知世事,过得倒不算差。
后来,信阳候隔一年便来一次原州,想瞧他面容正常否,但胎记与他岁数一样,越长大便越深、越狰狞可怕。
信阳候放弃了,施舍了些银两离去。这些人也就将几岁的他随便扔进一个院子,自生自灭。
为了活命,他吃过树皮,硬土,杂草,泔水。
为了活得更好,他开始去各个院子抢饭菜,被打被踢,被骂被吐涎水,甚至被当狗骑。
为了活得痛快,他不抢了,他决定在他们的羹菜里下巴豆,看他们一个个腹泻痛哭,即便自己被数十人暴打也酣畅淋漓。
谢厌此次来谢府,原本不耐烦见这些人。
但一想到尹婵现在住的院子,被别的人碰过,哪里都不自在。
他轻轻抬眼,睨了一下堂中诸人:“谢宅这两年,扩建得愈发大了,看来老爷手底下的庄子和铺面,近来进项不错。”
大老爷以为他在讽刺,腿都发软:“都是托公子的福。”
谢厌不紧不慢点头,似是承了这恭维话。
“既如此,我正有一事,需要你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