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立石柱的谢厌眼皮颤了颤,抑制不住心潮的起伏,看向她。
奶娘急问:“原州在什么地方?小姐去做什么?”
“很远,您不知道的。”尹婵抚了抚她的背,好顺口气。
去原州为何,哪里说得清呢,总归离开京城便好。
目光一时变得悠远,告诉奶娘同时也告诉自己:“这些日子在京城太累,婵儿想去散心,原州就很好,您不要挂怀,我会顾好自己。”
奶娘怔住了。
她朝谢厌望了一眼,从头到尾小姐没有介绍他,这个人像孤魂野鬼等在旁边。她到底年长,对男子的心思看得比小姐清楚,不得不往别处想。
“娘,咱们得出发了。”大儿媳不耐烦等,“再耽搁便天黑了,路不好走。”
世间太多人,自有分别时。
黄昏时分的一尾巷最欢闹。
早出忙活的人归来,家家户户飘出饭菜香,站在门口便能闻到。
学塾的孩子也回了家,和玩伴打闹不停。
巷道停有几架简陋的牛车,尹婵目送奶娘坐上去。
他们往南方走,身影越来越模糊,直到日落西山,尹婵再也看不清陪了她十六年的亲人。
好久好久后。
黑色的身影从门后出来,衣袂曳动,叩了两下木门。
他说:“我们也该出发了。”
尹婵匆匆转身,薄暮下,巷外的树影斑斓在她身上。
暗暗的灰白的微光蒙眬了娇美的面容。
谢厌不知何时脱去了大氅,腰上挂着一柄匕首,黑色常服窄袖盘领,腰间紧束,将周身衬得利落。
此间无风,他独独站立门内,被影子隐去了半张脸,可那股压迫感却好像更强悍,猎猎北风盘绕,一眼就觉森寒。
尹婵看不清他的脸,想到要远赴原州,心下有些不知所措。
该如何问才好。
纤细的眉梢挂着惶惑,略睁大了眼睛去看他,深吸一口气后,踟躇着:“去原州,我……以什么身份去?”
“身份?”谢厌皱眉,不懂。
尹婵以为他装腔,揪着手指越发焦虑。
未嫁的姑娘谈这话难为情,但不说明日后定有麻烦。饶是再难堪,也只好继续解释,神色无意地带着两分委屈,道:“若旁人见了你我,该怎么说……”
谢厌怔住,呼吸不禁发急。
一股血气冲动地在四肢和躯干挣扎。
耳根倏地红了,仓皇别开眼睛,还后退了一步。甚至不敢仔细看尹婵,怕她一见自己这张脸,艳若桃李的娇颜便委屈得想逃开。
要他决定的话,当然是……
谢厌脑中全是她蛾眉细蹙,凤眼无辜的模样。
揣着怦怦擂鼓的心垂下眼睛。
胸口强烈的起伏告诉他,当然是妻……妻子最好。
低沉的声音,脱口而出的却成了:“吾妹。”
不敢说妻子两字。
他觊觎了尹婵整整四年,卑劣的心思长久藏在阴冷黢黑的角落,每每想念时就扒开肮脏的皮,偷偷闭住眼睛,让那股渴念剥蚀轻贱的心。
卑微的蝼蚁,苟活着,是为了贪婪那束照进深沟的阳光。
尹婵看他一眼,阳光更盛一分。
深夜,更夫敲锣过。
一尾巷的一户人家正酣睡,突然被砰砰砰的敲门吵醒。
“谁啊。”男人不情不愿开门,再要说话却看见外间站着十来个黑衣人。
他吓得魂飞:“有什么事……”
“住在隔壁的人呢?”
一个质问当头砸下。
隔壁是谁来着?
深更半夜头脑昏沉,傻愣愣扯长脖子瞅了一眼,才想起是前镇国大将军尹家的孤女。
咽了咽口水说:“走了。”
黑衣人脸色骤变。
男人打着哆嗦:“几个时辰前,不知道去哪,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