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里发了新做官袍,崭新崭新的,脱脱昂首阔步进了值房, 靴子一脱,坐到几前, 继续熟悉朝廷发给四方外邦的文书政令。另外, 案头旁侧工工整整摆放了一沓各国朝贡国书。
“成德之行, 还圆满吗?”康十四娘过来,她已熟悉流程, 指点了下脱脱。
脱脱十分警觉,嘻嘻一笑说:“那都是谢台主要操心的事, 我才懒得管,只做好我的事,”她两只眼乱瞅, 压低声音,“成德的集市可热闹啦,有果子行、丝帛行、磨行、屠行齐全的很……”
康十四娘哪里有心情听她啰嗦这个, 按捺片刻,问道:“成德既然这么热闹,你们没多逗留几天?再说,节钺都授过了, 张承嗣理当很热情留使臣一行赏玩几日才对。”
脱脱掰起手指头算算,眉头蹙着:“留了,我们好像只呆了一天,上街买些长安不大见的皮具毛料,就跟台主回来了。”她直叹气,“我倒想多玩几天,可做不了主。”
康十四娘也在心里盘算着日程,笑道:“你们回来走的可不快。”
脱脱莫名其妙,说:“你怎么知道?”
康十四娘随手把笔墨摆好,若无其事的:“能算出来呀。”
脱脱“哦”一声,开始抱怨:“都是谢台主带的仆役拉肚子,真的好没用,那么个大男人,小脸拉的蜡黄蜡黄,谢台主怕报废他御史台的人,所以耽误了。你不知道康姊姊,我都快急死了,好无聊呀!”
看她开始矫情,康十四娘心里一阵厌恶,无论几时,她那个甜腻腻的声音都有男人吃这套。不就是生的好?康十四娘简直想划花了眼前雪白的小脸。
“多少人想跟谢台主出去无聊一趟,尚且轮不到,你知足吧。”康十四娘点了下她眉心,脱脱把嘴一撇,声音腻歪,“谁愿意跟乌台主一起出门啊,都要把人折腾死了。”她下意识地就去揉了两把腰。
康十四娘一双细长眼,盯着她,忽然问:“你这往后不方便再去平康坊了吧?”
脱脱嘻嘻乱笑:“当然,我本就打算不去了的,”她双手一合,念念有词,“佛祖在上,谢台主他爪子长弹劾了户部,连国子监的开支都给砍半,中书省也算他半个衙门,请佛祖保佑他可别坑我们这些小喽喽的钱。”
念完,想到谢珣床下君子,床上禽兽,一动情便会面色潮红,肌肉贲起喉结翕忽……脱脱好一阵心猿意马,有些孤单地往窗外看去:二十根赭红巨柱撑起的正堂,大气磅礴,她的心上人有没有在里面在正襟危坐议事?
隔着道宫门,相公们在延英殿,皇帝脸色很不好看,冷睨谢珣:“你说,德州节度使这个时候八成已经被张承嗣押去了恒州?”
使臣们归来,谢珣事无巨细把成德一行回禀了皇帝,皇帝听得是百转千回,一波三折,一张脸在五足银香炉吐出的袅袅青烟后阴晴不定。
这个时候,谢珣还在劝自己暂且搁置成德事。朝廷的中使已经去了,带着任命状、天子赐予的旌节,然而,结果却早在谢珣嘴里,皇帝忍着怒气不想骂自己的宰相,只骂张承嗣:
“朝廷已经退让,这个狗杂种要是敢得寸进尺,朕一定发兵,灭了成德!”
在皇帝嘴里,张承嗣得一句狗杂种都算美称,宰相们见怪不怪地听天子暴跳如雷狂骂河北,什么雅量,什么气度,统统不要了。他们一时不说话,各自捧茶喝。
谢珣深黑的瞳仁在茶雾里显得格外淡漠,等皇帝骂完,和文抱玉对视一眼,说:“张承嗣必反,陛下也铁了心要出兵,舍近求远,陛下放着解决淮西的大好时机不抓住,这一仗,除了劳民伤财,不会有第二种结果。”
皇帝勃然大怒,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谢珣无动于衷,继续说:“魏博孙思明沉湎酒色,喜怒无常;幽州朱山年老多病,这两人都是日薄西山之人,朝廷应该再耐心等一等,对河北先安抚,解决了淮西再开战一点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