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火车她就对这到处灰扑扑的城市没有好感。果然,接下来的事一点也不顺利。
由于接她的小战士突然拉肚子等她到了怎么都没找到接自己的人。好在她有军区地址和电话,可这附近也没看到有邮局。打不了电话,就只能自己问路过去了。
她一连问了好几个人,都说着一口让她难以理解的方言。等她好不容易到了军区,还没询问没人接的事就被直接安排到了家属院,和一户姓丁的军嫂同住。
那军嫂是粤省人,随军不久带着四个孩子。这一家穿的衣服不仅洗得泛白起毛补丁摞补丁了,而且看的出做衣服的人手艺不怎么好款式过时又土气。
那军嫂面对端着的张雪梅有些惴惴不安,但仍然保持着热情。晚上她咬牙准备了两个肉菜放在张雪梅面前。张雪梅尝了口还以为没放盐,她一言不发地皱着眉,像是忍受什么痛苦似的吃着饭。
两个小的孩子都渴望地盯着那两盘肉菜,被大的偷偷掐了大腿。
饭后张雪梅边心里抱怨边偷偷啃饼干。她也不是傻子,就算再嫌弃也不能嘴上表现。要不这不就成了她看不起劳动同志,不团结同志了吗?
就这样,在那家里她能不说话尽量不说话,一直端着。在军区碰上时,她则热情地一口一个丁大姐。直到采访进入尾声,她终于要离开时,憋了半个月,忍不住和团里借了电话。
她打给了徐凯,将这半个月来自己的委屈一吐而快。穷酸的地方,抠门的军嫂,听不懂的方言,看她吃东西就眼睛都不带眨盯着的小饿死鬼们等等。
回忆到这。
难道是她打电话被人听到了?
张雪梅垂下眼,心里有些发急。本来这段时间已经没人会再提她之前那事了。这下要是……岂不又雪上加霜。
“我希望我们的同志出去采访的时候要知道,你不仅是自己,往小的说你代表的是军报的形象,可往大的说,你更是代表了咱首都人民的形象。你可以不要自己的形象,但你不能败坏军报的形象,也不能败坏首都人民的形象——”
余书年盯着张雪梅,“张雪梅同志,这是第一次,我不希望还有第二回 ,下一回就不仅仅是口头批评了。你自己好好想想。”
“不过,我这里另外一封信是表扬信。”余书年话锋一转。
“林青禾同志在劳动节那期去泉城军区采访的任务中,答应给几个家里偏远信件不方便送达的劳动标兵送信。
月初,她主动申请去那几个战士的家乡。不仅给那几个军嫂送了家书,还以军报的名义给每家留下了20块钱。回来后写的那篇报道相信在座的各位都看到过。
我今天不谈她那篇报道写得怎么样。我只说三个字,同理心。
从她五一去泉城采访过去一个多月了,泉城军区那边那几个战士收到了家里的电话。信里,泉城军区的团长动情地转告,他们中有两年没听到家人声音的,也有孩子一生下来第一次听到被喊爸爸的。
当然我不是主张同志们都要给采访对象留钱。只是希望你们对采访对象都能多一点同理心,多站在她们的角度思考。
这事难不?
不难!可为什么做的人这么少?
我相信咱们同志的文笔都没问题,要不然你也不可能还留在这里。但是,同志们除了能写。最重要的是,我们要有一颗同理心。我们是谁?低头看看你们位置上的标签。军报,就是要以军为本,以军人、军部为先。没有军人哪来的军部。
我知道一直以来都有人对我把林青禾同志聘进来颇有微词。但正是她这颗细腻又有温度的同理心打动了我。她能站在采访对象的角度思考,能替他们发出真正来自心底的声音。
今天说得有些多了,只是希望同志们都好好想想同理心这三个字。最后,让我们给林青禾同志鼓鼓掌。”
余书年说完这些话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