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年初一,大姑、小姑、姑爹、表弟和表妹齐聚一堂,提着大盒小盒的过年礼,互道过年好的贺喜。
大姑将礼盒送进一楼奶奶的房间,看见倪清坐在床上也没说什么,摸索一番外衣口袋,递过来一个红包,“新年快乐。”
“谢谢大娘。”倪清接过来。
她说的是土话,因为他们那里都说土话。
小姑紧随其后,也给了红包,倪清收了红包,给予同样的回复,“谢谢小娘。”
给完红包两姐妹就去厨房帮忙了,剩下表弟、表妹、小姑爹和倪政在外面晒太阳,逗狗。
日光直射在倪政身上,照亮了男人脚边那植栽在土壤里的芦荟,让人没由来被假象迷惑。
倪政的手里像夹香烟似的拿着一根火腿肠,半蹲在被铁链拴紧的白色绒毛狗前,笑呵呵的将火腿肠抬高、又降低,与此同时,小棚子里的狗也伴着他手上的动势上蹿下跳,发出愉快的叫声。
将一切看在眼里,倪清心中闪过一丝动容。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三个小辈不约而同缄口不言,餐桌上只听大姑和倪政的闲聊。
“你家小孩儿现在上班赖?”倪政就近夹了一筷蛋饺放进嘴巴。
“是带,”大姑在盛鸡汤,眼睛直直盯着鸡腿的位置,捞进碗里,“我给他找了个维修厂的班上上嘛算赖。书蛮又读不出滴。”
“上班好欸,拿钱唉。”倪政笑了笑。
见状,小姑问,“你家倪清捏,还在上学哦?”
殊不知这一问,虽然不是难题,但竟有些要难倒倪政的意味。
“是……现在高中啵,”倪政皱了下眉,悄无声息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向敏君,“高二啊是哒?”
向敏君不满的拍了拍裤脚,回答,“高三。”
“高三好欸,马上还有几个月高考结束就能出来上班了。”大姑抢话,“要我说读个高中毕业证嘛行赖,女孩子家家要那么高文凭干嘛捏,你像我家宇航都有工资赖,啊是滴?早早出来不蛮好嘛。”
倪清的这个大姑早在前年还是大前年就和丈夫离婚了,离婚后分到两套房子,因而时常自喻精明有头脑,众人给她面子,总也懒得同她争论。
倪清也没跟她理论什么,只是默默起身,把筷子放在碗上面,安安静静的跟向敏君说了一句,“我吃好了。”
或许是筷子放在碗上的声音稍稍大了些,这让坐在对面的大姑立刻炸毛,撂挑子不干了,“窝滴个乖,脾气大得很嘛。”
“我说错的咯?嘛女娃儿嫁个好人才是最重要的。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一副清高样子给谁看?”
大姑双手抱胸,板着一张脸,继续说,“别要以为我们不晓得,嘛老房子拆迁,你跟你妈就屁颠颠回来复婚咯,这不是惦记我们倪家老房子嘛?还在这块装,装什么屌东西啊。笑死个人。”
其实她说的也不假,或许这就是向敏君复婚的真正目的。
气氛一时间尴尬到了极致,夏燕撩开珠帘,从小厨房走出来,絮叨叨说,“囔,昨天没吃完的香肠,我刚热了一下。”
看见桌上紧张的局面和站起身却还没离开的倪清,夏燕顿了顿,把盘子放在桌上,“哎呀,这干什么捏。”
倪清没什么表情,转身就要离开,“奶奶,我吃好了,先上楼了。”
“这么快吃好啦?”夏燕问。
“嗯。”倪清说。
上楼的这几步,她觉得有人戳着她的脊梁骨,身后传来是大姑指桑骂槐的“读书无用论”。
他们没在夏燕家吃晚饭,可能是中午闹的不太愉快。
晚上,向敏君在厨房帮夏燕的忙,索性让倪清叫游荡在外的倪政回家吃饭。
从大门出去往右走大概几百米就是一片农田,向敏君说他可能在这儿。
事实证明,她说的没错。
倪政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