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是越来越不把他放眼里了。
周曜憋着股莫名的火气,抬脚直奔清漪院。
清漪院里,玉妩这会儿正喝荷叶莲子汤。
暑热尚未褪尽,这是极好的消暑之物。
淮阳王府占地极广,前头是王府迎客接旨的一带厅堂游廊,又有众多王府属官办差之地和周曜的书房,修得极为轩昂巍峨,触目皆是皇家气象。后院里则多有花木湖池,既有富丽堂皇的厅堂殿宇,亦有曲桥流水的湖池亭台,湖中常有荷花。
这会儿花期未尽,菡萏香倾,碧波荡漾。
玉妩爱折荷花供瓶,随手折些荷叶做成汤,清透碧翠又清热解暑,极是爽口。
她美滋滋地喝着,窝在圈椅里翻书。
便在这时,窗外忽然响起了仆妇们意外而整齐的问候——
“奴婢拜见王爷。”
齐刷刷的声音,一听便是训练有素,规矩而恭敬。
玉妩自打嫁进王府,这小半年里除了那夜碰见追捕刺客的狄慎外,从未见旁的男子踏足内院,至于淮阳王周曜本尊,更是连影子都没露过。天长日久,玉妩都快忘记这是她跟淮阳王的新婚洞房了,总觉得内外有别,两人会一直这样顶着夫妻名义过下去,各不相扰。
看到男人颀长的身姿时,她甚至愣了一瞬。
还是徐妈妈偷偷戳她,“别愣着呀!”
哦对,王爷亲自驾临后院,她身为妃妾是该接驾的。
玉妩赶紧将桌上摊开的话本藏进抽屉,拎着裙角快步下了阁楼,顺便理了理窝在圈椅里时蹭乱的鬓发。
绕过屏风到得廊下,就见周曜负手站在甬道上,深青色的衣裳被秋风拂动,暑热未尽的天气里,那张脸冷清得如同覆了初冬的冰霜。
他这是……心绪欠佳?
玉妩赶紧屈膝为礼,柔声道:“王爷怎么有空过来了?倒是妾身失礼。”
香颈低垂,鬓发如雾,姿态袅娜而婉约。
因是躲在住处散漫喝汤,她连发间的珠钗花钿都卸去了,只剩一支精雕细镂的凤尾玉簪挽着鸦色满头青丝。垂落的发梢松散搭在肩上,那件纱衣裁得宽松轻薄,露出脖颈间大片的白腻,有根细细的红线挂在颈上没入胸口,不知是坠了什么。
周曜的目光顺着红线往下挪,在触到衣衫掩着的酥雪前极力收回。
风吹过庭院,她抬手捋了捋扬起的发丝。
蓦地,周曜就想起了新婚那夜,她摘去凤冠后坐在镜前换衣卸妆,烛光下娇艳柔旖。
那眉眼身姿,是真的漂亮。
胸前堵着的闷气被她清澈含波的目光冲散,兴师问罪的架势也在无形中悄然收敛。
周曜端着冷清傲然的姿态,目光随意扫过庭院,最后仍落在玉妩的眉眼间,口中道:“我交代的事情,你都忘了?”
“梦泽那边,妾身每日都会去照料,他和柔嘉读书都极认真,王爷尽可放心。”
玉妩勾出温柔笑容,清丽灵动。
周曜摇了摇头,也没说话,只管瞧着她。
这分明是她会错意了。
玉妩赶紧回想他究竟交代了哪些差事,从此刻往前倒推,脑海里关乎映辉楼里的每个细节迅速滑过,倏的,很久之前关于江月媚婚事的嘱咐就蹦了出来。
隔得有点久,玉妩近来心思多放在两个孩子身上,都快忘了江月媚那档子事儿了。
她不甚确信,做贼心虚地打量周曜的神色。
便见他眉梢微挑,淡声道:“望月楼。”
果然!
玉妩心里哀嚎了一声。
千算万算都没想到,淮阳王头回踏足内院竟是来算这笔旧账的。
好在从前拖延差事的时候,她很多次都想过周曜问及时该如何作答,这会儿遭了突袭,她也没自乱阵脚,只微微笑道:“原来是这件事,确实是妾身大意了。”
“只是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