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贵妃都到了殿中，家宴正式开始。
大殿角落的弦乐响起，中庭的舞姬已是转移到了殿中，宫人端着美食美酒呈在每个人的桌案上，众人笑着饮酒谈话，一派其乐融融景象。
“你们听说了没，虢国夫人今日同裴家和离了！”坐在王世川身后的一个皇子小声八卦道，而他看向杨真的眼神，除了惊艳，更是带了一丝鄙夷。
“为何？”有人不知情，悄声问道。
皇子“嘿”了一声，嘲讽道：“还不是贪慕富贵，生怕裴府连累了她！”
旁边那人脸上一副懵懂，似乎不知道京中流传的曹闻之案，皇子“嗨”了一声，刚要说话，却见前面坐着的人缓缓回了头，待看清了这人是王世川，即刻垂头缄默不再多言。
隔墙有耳，况且这殿中还没有墙，谁知道旁边有没有有心人将你这番话记在心中，杨氏如今是什么地位，别说不受宠的皇子了，便是受宠的，说话前也要掂量掂量。
王世川也是为着这位皇子好，可别今日的这些话，来日就传到了虢国夫人耳中，别看她外表柔美，光看她能在这个当口果断同裴家和离，便知她心有多狠！
世家圈子里没有什么秘密，大部分都知晓了这位贵妃的三姐，上晌同裴家和离，下晌就被皇帝赐了封号、赏了宅子。
别人家的媳妇儿和离就算不是凄风苦雨，至少也是笑不出来，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不是儿戏，总是有点伤怀，便算如今已是相看两厌，但还有些弃之可惜的情绪在。
可是看她，装扮得犹如新嫁娘一般喜庆，脸颊胭脂嫣红，眼角眉梢俱是喜意，坐在靠近贵妃的位置上，姐妹二人笑着说着话。
“三娘子在京中若有瞧得上眼的郎君，朕给你赐婚！”皇帝看着杨真笑说道。
玉奴皱了皱眉，三姐才和离，这就要重新选婿，是不是也太快了一些。
杨真却是掩唇笑了笑，一双凤眼柔媚得投向皇帝，“多谢陛下，若奴有合心意的，定告知陛下！”
皇帝被杨真眼神中的情意烫了一烫，瞬间便明白了杨真的意思，这是要效仿娥皇女英？
皇帝自然不是将自己比作帝舜，历史上姐妹同侍一夫的也多的是，诸如卫庄公的厉妫戴妫，诸如汉成帝的飞燕合德。。。
杨真样貌虽然比不得玉娘，不，没法比，皇帝眯着眼睛瞧过去，若玉娘是清水芙蓉淡雅怡人，那杨真便是张扬热烈的玫瑰，这样的美人儿，若能进宫，也便再全了一段姐妹佳话。
玉奴心中陡然一惊，她不知原来自己三姐还打了这个主意，而再看皇帝毫不掩饰的眼神，更是只能摇头叹息。
下首李亨自然也是瞧见了这一幕，不止他，许多人都瞧见了这一幕，心中既为杨氏又将出一位宠妃而心惊，又为贵妃即将被分宠而感慨。
玉奴见他二人眉来眼去，心中只觉得荒谬，却不曾有别的感受，她淡然偏过头去看着歌舞，穿过三五个舞姬的空隙，眼光落在了坐在远处的王世川身上。
从别人的角度，只当她在欣赏歌舞，由此，玉奴头一次可以大胆毫无顾忌得看着他，他在给给他的夫人夹菜，他在给他的夫人擦嘴，他低头笑容和煦，同他的夫人说笑。。。
他很幸福，这便够了！
玉奴笑着看着他们，李亨却是直叹气，这一对痴人，今生也就只能错过了。
王世川突然察觉到了目光，本以为又是李清或者是李林甫，抬头却见他们俱是自顾自喝酒吃菜，突然心有所感，朝着上方看去，直直对上了玉奴的目光。
在这一刻，所有的人都离他们远去，所有的喧嚣都被他们自动隔绝在外，好像这空旷却又拥挤的大殿中，只有他们二人，离得那么远，却又这么近。
红叶见王世川好久没有回她的话，纳闷抬头看去，又循着他的目光瞧见了上首的贵妃，心中顿觉一阵苦涩，低下头默默饮了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