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西斜，山道上徒留一片鲜血浸染的泥浆，也不知几时可以退去。
盘旋在上空的乌鸦终于落下，在泥浆中翻找吃食，时不时“呱——”得叫嚷一声，声音传出很远，远到走出九曲岭的这队人马，似乎还能听得见。
鄯州城城墙上，有两个身影背着手看着西边。
暴雨初歇，潮湿的空气，翠绿的山野，半天透明半天云，彩虹悠闲得挂着，投映在城墙前的水洼上。
“年轻可真好啊！”
城墙上站着的是信安郡王李祎和杜希望，此前，他们接到了从凉州来的急报，说王世川带着六百人马跑去偷袭墀德祖赞阅军了。
郭虚己在王世川带人离去后，越想越是心慌，终于还是快马加鞭赶去凉州，将此事告知了萧嵩。
萧嵩一听，又气又急，心里大骂王世川胆大包天，可又不能不管，只得求助于陇右这里。
是以，李祎和杜希望也知晓了此事。
李祎感叹完，手重重在城墙上一拍继续道：“想本王年轻时，也曾单枪匹马杀进吐蕃军中，牛心堆一战，险象环生，差点没能回来，王世川这小子不错，有本王当年的胆气！”
杜希望心中也颇为感慨，看着被夕阳染红的云彩，流光潋滟，恰如此时的心境。
“仲辉在天有灵，该是瞑目欣慰了！”
王海宾，字仲辉。
王海宾同张忠亮和萧嵩以及杜希望都算是同僚，曾在一个战场杀敌，一晃，他儿子都能领兵上阵、独当一面，杜希望忽然有种岁月忽已暮的错觉，好似昨日还同他们在一起喝酒闲聊。
青春弹指老啊！
“人死了就是死了，也就你们爱说这种鬼话，”李祎却是不屑得“呸”了一口，将杜希望的感慨全部打碎在风里，“仲辉就是个死心眼，打不过就跑嘛，下次再杀回去就是了，死扛个什么劲，哼，他儿子可别同他老子一个样！”
杜希望胸口滞了一滞，身侧的这个老将，负在身后的手掌紧捏成拳，他心中明白，他其实心中一直介意着呢。
介意王海宾的死，介意那几个嫉妒王海宾军功之人的见死不救。
丰安军使驻守灵州，属陇右道管辖，王海宾作为丰安军使，自然是陇右节度使的人。
而杜希望，曾经是灵州别驾，他对那些往事一清二楚。
杜希望没有戳破李祎的话，点了点头附和道：“郡王说得有理，人死如灯灭，是不会有多余的想法，想来若顺利的话，仲辉眼下正进学读书呢！”
投胎轮回，是到了进学的年纪了。
李祎觉得杜希望可真是一肚子坏水的人，说的话轻飘飘，可是却又像根针扎进心里，让你猛得疼一阵，却又找不着他错处。
果然舞文弄墨的人蔫坏，不如武将来得爽快！
“回来了！”杜希望抬头努了努下巴说道。
地平线上，一排人马遥遥而来，旌旗招展，马蹄隆隆！
“他倒是赶在了前头！”待看清了旗纛，李祎转身朝城墙下走去。
回来的是张忠亮，也不知是何情况，居然这么快就回了鄯州。
杜希望跟在李祎身后，不多时，张忠亮便出现在二人面前。
“郡王！”
张忠亮见李祎等在城门口，忙下了马行礼，李祎摆了摆手，朝后看了一眼，“咦”了一声开口道：“还有的人呢？”
去了可有一万人，这才回来多少！
“占了大莫门城，在后头呢！”张忠亮漫不经心说道，可是双目闪亮，眼中是掩饰不住得得意和骄傲。
王难得走后，张忠亮亲自上阵，破了吐蕃在渴波谷的防线，而后分兵突入吐蕃设在吐谷浑的大莫门城，战事正焦灼，吐蕃不知收到了什么消息，无心恋战，连着河湟谷地的吐蕃兵卒都退了一大半。
“看你得意的劲！”李祎不屑道，心中想着还不是自己出的主意去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