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潮红逐渐褪去，窗外月色分明，屋内烛火幽暗。
她呆呆着望着床顶，手指不经意得朝脖子上摸去，触手一片冰凉，小小的羊脂白玉，这是阿娘送她的礼物。
那日是她生辰，府中一早便忙碌起来，婢女给她穿上了金银线绣成的新衣，梳了长安城中最时新的发髻，满头珠翠叮当作响，她对着铜镜照了又照，觉得自己好看极了。
阿娘却是笑话她：“哪有把所有首饰都往都上戴的，乱糟糟，没个主次！”说着，伸手取下几支发簪步摇，只留了一支金银掐丝镶粉宝的簪子。
额上点了花钿，戴上明月珰，阿娘取出一块白玉步襟，系在她的腰间，说道：“十娘长大了，可不能再跟小孩子一样疯闹，要做个柔顺的女子，这样才会得夫君喜爱。”
腰间白玉步襟很是小巧可爱，苏利却是嘟了嘟嘴，伸手晃了晃步襟道：“我才不要慢悠悠的走路，我还要骑马，我要在草原上追星星、追彩虹！”
她才不要同汉人女子一样，今后困于苑囿之中，相夫教子、女红针黹，就算今后夫君不喜，她也要做自己喜欢的事。
“那我的十娘可是嫁不出去喽！”
阿娘笑着刮了刮苏利鼻子，苏利哼唧一声，一把抱住阿娘，嘟囔道：“那就不嫁，十娘永远陪着阿娘，以后，十娘也给阿娘梳头，给阿娘买最漂亮的簪子，最通透的步襟！”
“好好好，等阿娘头发白了，十娘还给阿娘梳头，给阿娘簪簪子，可好呀？”
记忆中的自己无忧无虑，天真烂漫，以为日子真会一直如此下去，床榻上的苏利想到此处，忍不住轻笑出声。
可是倏地，却又满脸落寞，摩挲着白玉的手指缓缓放下，眼泪划过脸庞，将她的伤心砸在了红色锦被上。
终究，还是没有等到阿娘白头！
身侧的哥舒翰梦中呓语，唤着“十娘”，嘟囔了几句，傻笑着翻了个身再度睡去。
苏利转过头看着哥舒翰的睡颜，目光透出复杂情绪，片刻，视线移向床榻边脱下的戎衣，苏利轻叹一声，起身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