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游手好闲的小学生发现了作弄小男孩儿的好办法。他们用从教室里偷出来的红粉笔在地上画了一个嘴巴,嘴巴中间摆了一块糖,他们教唆男孩儿用嘴巴叼起地上的糖块儿,那情景好像在亲吻地上的嘴巴一样,小男孩儿不差别人的糖,但是他想要跟人玩儿,就讨好地伏下身体用嘴巴去找地上的糖,大孩子们笑作一团,孙莹莹看见了,冲过去把拿小家伙扶起来带走,告诉他以后不要再搭理这些人。
人是兽变的。欺侮弱小者带来的快感是藏在基因里的阴暗面。当他们没有被足够的教化引导时,当他们不能被法律约束时,就会格外地猖狂起来。眼下的范小鹏欺负孙莹莹的情景也曾在十二年前上演,只不过那个时候被欺负被作弄的是疯子的孩子,小小的刘天朗。
疯子越加经常地发现儿子明明出去玩的时候还好好的,回家的时候却衣着肮脏有时还带着新鲜的伤口,他自己不明白,又问不出来,终于有一天看见孩子就在院子里被别人埋在泥巴里,起初小天朗还挺自在的,以为别人在跟他玩,却不知道谁的手把一包泥巴塞在他嘴巴里。从来不声响的疯子手里 拽着一根枝条,嗷嗷叫着赶走那些嬉笑的孩子,他把儿子拉起来抱在怀里,把泥巴从他嘴巴里抠出来,孩子接着干呕不止,疯子不知道是冲那一栋楼,还是哪一棵树重复道嘶吼道:“不许你们再欺负我孩子!不许你们再欺负我孩子!”
那次之后,有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在克俭小区那些一同乘凉或择菜的家长之间议论起了这件事情,她们一边跟不知道的人复述着当时的场景,一边分析着厉害,甚至渐渐地一唱一和地搭出来相声:就是张阿姨和孙莹莹的妈妈。
张阿姨手里拿着一把豆角:“你们不知道吗?疯子也分文疯子和武疯子,咱们院里这个算是不错的,在那之前,他儿子没被欺负的时候,他没追着小孩儿跑吧?他没跟人动过手吧?这就算不错的了!可再怎么说那也是个疯子呀,这帮孩子知道躲着他,不知道不能碰他孩子吗?家长都是怎么教的!”
那时孙莹莹的妈妈手指还没有因为风湿卷曲起来,仍是灵巧好用的,夏天了,舞蹈教室里打了空调,她怕孩子肩膀上凉,正在用细棉线给女儿织一件短短的小坎肩。听了张阿姨的话,她对疯子一家心怀同情,也打抱不平,带着些威胁的笑容道:“胆儿真大,还敢欺负疯子的儿子,疯子杀人不犯法的,这帮人都忘了吗?”
“那就该把疯子给逮起来。”有人道。
孙莹莹的妈妈把钩针和
毛线放下,定定看着那人:“瞧这话说得,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多轻巧呀。疯子能自己带儿子呢。小孩儿本来就没有妈了,你还想把人家爸给抓走,你说你,多损!”
说话的那人见孙莹莹的妈妈真刀真枪地来了,马上也跟她吵起来,张阿姨厉声断喝:“少说两句吧!把自己的孩子管好得了,少欺负人!”
后来孩子们真地在大人的管教和威吓下消停了好一阵。院里院外的都不敢欺负小天朗了。可是大火还是在那一夜发生了,疯子搬来嘎斯罐,四处倒了油,烧掉了半边楼。
… …
此时的孙莹莹摘掉了假发,从后面拉低了上衣,回身看着镜子里自己从后脑到脖子一路向下的伤疤,眼前仿佛又浮现起那大火燃烧吞噬天空的夜晚,还有那之后她所承受的痛苦,她难以自制地战抖起来:不,她不会原谅的,她被身边的人关心,被安慰,被陪伴,被挽救,她听人劝,她可以有暂时的忘却和回避,她可以振作起来精神让自己的生活继续,但是降临在她身上的苦难已经在她的灵魂和身体里留下了永远的痛苦的烙印,那曾被她和妈妈同情帮助的疯子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而他的儿子还是完整的健康的好看的。不,她不能原谅。
… …
所有关心这件事情的仙女儿们,当我把孙莹莹和刘天朗的渊源以及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