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妇用袖子擦去脸上泪水,接着说道:
“一个月前的一天晚上,忽然有几个人闯进了民妇家里,说要带我们去见民妇的夫君。民妇一家三口被蒙上眼睛,带到了一间房子里。
“民妇的夫君果真在那里。他朝婆母跪下磕头,说他无法尽孝,愧对老母妻儿,嘱咐民妇替他孝敬母亲,照顾孩子……
“他交待民妇和婆婆,说以后再不会见面了,千万不要找他,就算知道他死了,也千万不能相认,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民妇的婆婆听出这话不祥,苦苦追问,他才说:一年前,他的命就已经不是他的了。现在,有人要他还命了,他没选择,不然,连民妇一家老小的性命都保不住……”
方沓低声对天晟帝道:
“一年前,隽王府里的两个婢女被杀,凶手剑法精准,都是一剑直入咽喉,毫无偏差。京兆尹与风悉核查过凶手,当时就圈定了高晖,只是从案发以后,此人就失踪了,再也没露过面。”
当年这桩案子牵涉到隽王府,天晟帝也曾过问。
徐贵妃向他透露,说两个婢女应该是知道叶承嗣的隐秘出身,被灭口了。
此事过后不久,隽王休了姚玉儿,裕王却出面认下叶承嗣。
天晟帝沉默不语。
他心里已经明白个大概了。
当时雇凶杀人想隐瞒真相的,不是姚家,就是裕王。
最不可能的,就是隽王叶瑢年了。
也就是说——凶手高晖,应该不是隽王的人。
那么,指使他刺杀自己的,就不大可能是隽王了。
那——会是谁呢?
方沓见天晟帝不语,就自行继续审案了:
“高晖之妻:你现在可能认出——那日带你们去见高晖的那两个人?”
“若是看见,应该能认出。”
方沓就让妇人详细描绘那二人之相貌,命画师画出图影。
他怕走漏消息,导致此二人被灭口,就断了线索。
因此,方沓就将这搜索缉捕之事,交给缇骑暗地里执行。
继续再审问,这婆媳也不知道更多线索了。
方沓就命人将这婆媳三人暂时羁押,直待嫌犯都落网,再做处置。
“陛下,”
方沓对天晟帝一拱手,
“刺客是如何进入神龙寺的,还有待微臣勘察清楚。微臣向陛下请一道旨意:请允许微臣到神龙寺一趟,详细查探。”
案件审到这里,天晟帝心内已清楚:
行刺一事,明显是有人针对隽王的。而自己——没准儿也在计划之内。
想想,若不是高公公替自己挡了那致命一剑,自己很可能就殒命了。那么受益人——
只能是太子!
他若驾崩,太子不是就顺理成章地继位登基了?
他刚才竟然怀疑隽王弑君,险些冤枉了这个儿子。
想想,京城内外兵马没有任何异动,隽王被缉捕时,还跟王妃一起在王府里带孩子。
隽王既然没打算发动政变,那么就没必要刺杀自己,难道弑君弑父是为了帮助他兄长继位?!
此时,太子谦恭儒雅的模样,浮现在天晟帝眼前。
他真是无法将这个文质彬彬的儿子,跟穷凶极恶、阴险狡诈那些词儿联系在一起。
天晟帝的脑袋里像要炸裂似的,痛得钻心。
他拢共就只有这两个顶用的皇子。
他还年富力强,权柄在握,这俩皇子就在他眼皮底下,兄弟阋墙自相残杀起来了!
他都有点儿不期待、甚至有些害怕此案水落石出了。
那样的话,还能保留他的最后一丝幻想不被击碎。
“陛下,请恩准!”
方沓见天晟帝沉默不语,再次拱手请旨。
“喔……”
天晟帝回过神儿,淡淡地说:
“准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