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贵妃不知,以为你父皇厌倦了她,爱上了别的女人,自此郁郁寡欢。不久便一病不起了。我虽时时照应着,到底不能解她心头的愁绪。她身子本就柔弱,在病榻上缠绵了一年多,便去了。
谥曰,悯毓贵妃。
郑灿听完不说话,只自己怔怔地坐着。
我将他手里没吃完的糕点放回盘子里,耐心等着他回应。
良久他才道,好一个痴情的女子,本就情深缘浅,何苦要进来受这一遭罪!
我叹了口气,下定决心道,这女子虽然早逝,但还是留下了自己的血脉,你知道这孩子是谁么?
郑灿看着自己的母亲,她的话像一种预示的魔咒一般,让他不安,让他惶恐。
但他还是问道,是谁?
是你,郑灿。
他震惊至极,声音都变了调,母亲,你说什么?
我看着他,平静道,你没听错,你是悯毓贵妃的血脉,贵妃去时将你托付给了我。
灿儿,你的娘亲是个极美丽聪慧的女子,她知书达礼,心性纯善,只是时事所逼她才不得善终。
他看着我,依旧从这个消息中缓不过来似的,母亲,我竟不是您亲生的么?
我不说话,一眨眼竟觉得已然泪水盈睫了,但还是强自连袖从容。
这些年我从不曾对你提起,不过是为着你年龄小,不愿让你知道以前的恩怨,徒增伤感。
二则,便是母亲自己私心作祟了,我怕你知道后同我隔心。自此母子疏离。更怕有奸人挑唆,说我生不出皇子,便谋害宠妃,杀母夺子,以便往后有了实权好坐稳寿康宫……
说到此处我已泪流满面了。
但还是哽咽道,灿儿,母亲当年抱你回来,一是为着你年幼失怙,我膝下无子,正好照顾你,二是当时朝政复杂,只有让你在我这,才能让新党不再紧逼。
母亲养你这些年,从没有对你图谋过什么,若是,若是往后你听信了什么人的话要同我疏远离心,我也绝不会拿这养育之恩要挟你……
郑灿一听这话急了,忙跪下连声道,儿子不敢,儿子不敢……
我不说话,只兀自低下头拭泪。
郑灿见此才膝行至我跟前握着我的手道,母亲不要伤心,不论儿子的亲娘是谁,您永远都是养育儿子成人的母亲,儿子今日发誓,往后不论怎么样,儿子永远不会背离母亲,不敢同母亲离心。
我叹了口气,看了一眼他才接着道,灿儿,我问你,是谁同你提起悯毓贵妃的,向你提起的那人可还说了旁的什么?
是,是上回去皇兄府上,同宗族里的兄弟们在一起闲话时,有人偶然提起的。
可有谁刻意同你说什么?
儿子好奇便多问了皇兄两句,皇兄只说贵妃含恨而终,可怜可叹……
还有呢?
夜晚回来时,皇兄倒是对儿子说,不要同母亲提起,母亲听见,悯毓贵妃 四个字会不喜……
我面无波澜,只敛眸低头替他倒茶。
待他支支吾吾的说完,我才压下心中的怒气缓声道,你娘亲的确是含恨而终,只是这含的到底是什么恨,你不妨问问你父皇。
再一个,说我听见 悯毓贵妃 四个字会不喜,我为何会不喜呢?这倒奇了,我自己竟不能想通,你母亲我做了二十多年皇后,自问赏罚有度,问心无愧。
倒是同你说这话的人,到底是存着什么心思呢,你这么大了,也该好好思量才是。
他低头不语,良久才道,母后,儿子惶恐。
我叹了口气不再多说,只默默转头看向窗外。
大约有一炷香的时间,我看着低头跪在我膝下的郑灿才扶起他缓声道,罢了,不是你的错,是母亲这些年疏忽了。这事我本应缓着告诉你的,可是我又怕旁人同你说了什么别的,让你误会,这才一气儿的跟你说了这许多,是母亲的不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