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闭的大门里边便冲出来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妇人,米老娘一看清来人,笑得跟朵菊花似的脸一下就落了下来道:“这不是个丫头片子吗?她能治好我儿媳妇?”
赵掌柜和站在房门口的其他大夫看着面前这个只有自己腰那么高,还一身灰土,整个小脸都脏兮兮的鱼姐儿没敢应声儿,实在是跟家里玩泥巴胸无大志的孙子孙女看起来没有任何区别!
张阿公刚刚急慌了头,没注意孙女的样子,这会儿一瞧也惊得不清,伸手拍拍孩子身上的土道:“她平时不是这样儿的,今天来得太急。”
鱼姐儿出场的场面跟张阿公想象的差距实在太大了,他本来琢磨着给孙女儿做套新衣服美美地亮相,这会儿跟夏姐儿有什么区别?说不定身上还有鸡屎味。
他老人家觉得今天不是个好日子,恐怕不成,一时也有些发愁。
张知鱼迎着众人沉默的目光,也伸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土老实道:“我会的针法治不了她。”
高大夫听了这话却眼前一亮,嚯一下站起来道:“不要紧、不要紧,我有止血针,我教你,只要你今天学得会,能把她血止住。”
高家的止血针,在场的大夫心下暗叹,高大夫这可是下了血本。但大伙儿也能理解,名声对大夫来说太重要了,一个治死人的大夫谁家敢把病人交到他手上,而且高家几代行医,这已经不是高大夫一个人的事,闹不好高家的招牌都得砸了。
“我得看看复不复杂,太复杂了,我身子骨还没长好,后续力道可能不足,那也成不了事。”张知鱼想了想没敢彻底应下。
高大夫还记得这个小姑娘,听她这样说反而高兴起来,不是一来看都不看东西闭着眼就说自己一定会的人,至少教了她针也不会后悔,只针灸这事儿还得看天份,想起她会针,就道:“你先把你平时用的针在我身上使出来看看。”
此话一出,赵掌柜都忍不住劝道:“她还是个孩子呢,扎错了针严重的也得要命。”
张阿公是亲眼见过许多次鱼姐儿扎温补针的,一听这话儿就有些不高兴,“让她扎我给你们看看。”
高大夫摇摇头道:“只有在我自己身上我才知道她学到什么程度,我们高家针,第一针都得使在自己人身上。”
扎不坏师父,也就扎不坏病人。
这样的压力教育下,南水县最好的针灸大夫,几乎被高家占去半壁江山,高大夫已经算他们家这代人里天资最好的,也不过只学了五成。
曾经在南水县威名赫赫的高家针法如今已经禁不住任何摧残。这也是为什么他宁愿赔出去针方也要救活豆娘的根本原因。
赵掌柜听了就叹气,他也不是不焦心,高大夫是保和堂的大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大夫才有保和堂,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高大夫出事,最多到时候多赔几个钱。
只是医者仁心,他虽然不怎么给人开方看病了,但如何忍心看着人死在自己跟前儿。
张知鱼别的不敢说,对温补针还是敢拍着胸脯保证的,现在她家船上指着名要点烂猪皮的客人海了去了,这道菜都被她扎出了名,还能失败也不用再去学别的。
高大夫见她点头,便在院子里脱了上衣朝鱼姐儿招手,笑着道:“好孩子,你平时怎么扎,待会儿还怎么扎,不要紧张,你把我们当成自家叔伯就好。”
这是让大家一起做个见证,表示鱼姐儿若成,靠的便是自己的真本事。这其实不合规矩,记性好的大夫一下就能记住针法,都不用看第二遍,但高大夫想着自己用止血针赔她倒也不算吃亏,便也没多说。
张知鱼点点头,从腰上取了针,看了看高大夫的背就扎了下去,因存了心让大家看清楚自己没胡来,她的速度不算快,高大夫年纪也不小了,脱了衣服就觉着有点冷,这会儿却慢慢地觉得体内微微暖了起来,他感受着这股气息,心里逐渐亮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