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的时候,恰好和从外面来的李征碰了个正面,后者见到他先是一顿,然后便沉吟地凑了上来,问道:“廷秀兄,楼尚书说的那件事是你让人去办的么?”
楼宴有些莫名:“晋王所指何事?”
李征看了看他,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所以正要来问问楼尚书。”说罢,他就转身当先径直入了花厅。
楼宴心有狐疑,也随其后进了厅中拜见。
楼越也没有避着儿子和李征谈话,直言问道:“晋王殿下是对哪一环节有疑惑?”
李征犹豫了一下,说道:“法秀只是有些担心,到时由我出面去公车署是否合适?此事闹开了,旁人岂不都能看得出与我有关么?万一昭王他们又反过来在父皇面前告我的状……”
“放心吧,这次他说不出什么来。”楼越不以为意地一笑,说道,“此事当然是由晋王殿下亲自出面合适,一则你之前被禁足,归根结底是因昭王在圣上面前进了谗言;二则,当日安王伤你,昭王可是摆出好一副仁爱兄长的模样为他平息了圣上怒气。现下若是传出来,此皆不过是他李法兴道貌岸然、有意陷害之举,就算是那些高门士家,也没有那个脸来为他喊冤说话——”
“建安崔氏不是向来自诩端方么?那我们便把此事闹到公车署的堂上去,”楼越道,“让崔湛自己去查,自己去看,这事到底是不是他们捧着的昭王府所为。”
话说到最后,他眼里已带着明显可见的笑意。
楼宴虽不知他们说的是什么事,但却注意到当父亲说完这样振奋人心的话时,李征的神色却不似意料之中的激动。
然后最后李征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应道:“法秀明白了。”言罢也未再说旁的,起身拱手一礼后便去了。
“这个晋王,”楼越看着门外,轻笑了一声,说道,“看来是被安王那一顿把胆子给打小了。”
楼宴隐隐有些不一样的感觉,但他没有多言,只问道:“阿爹同他说的是什么事?”
楼越随手端了茶,说道:“没什么,我告诉他昭王找了个童女给他那夭折的幼子配冥婚,那女娃的爹娘正哭着四处找人,让他去给人家指个路,再将这事闹开到公车署的堂上去就是。”
配冥婚之俗民间原本就有,其他宗室世家也有这么干的,楼宴有些奇怪,这有什么可伤及昭王的么?昭王府给些好处也就把尸体给买了,又不是大活……等等,他忽地想到什么,蓦然一怔。
楼越看了他一眼,颔首道:“嗯,那家丢的是个活生生的女儿。”
楼宴大感惊讶:“昭王怎会如此行事?”这不像是昭王的性格。
“这事还轮不到他去想会不会,只要他身边的人有这个意思并且透了出来,外面自然有人争着去办。”楼越淡淡一笑,说道,“至于怎么办,选什么样的人,那才是最有趣的地方。”
楼宴好像突然明白了他阿爹是如何在中间动的手脚,让这一切看起来都是昭王府自己的所愿所为,与楼家毫无干系,也无人能说与他们有关系。
“那这墓可是已经合了?”他说,“晋王先前还问这事是不是我去办的,好像是很担心办事的人不靠谱,会连累他。”
楼越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说道:“这样损阴德的事怎会需要你去做?”又道,“尸体已交给他那侧妃的人了,定了今夜子时三刻入墓合葬,晋王只需明日照我说的去找那家人便是。”
楼宴将父亲说的话在心里过了几转:也就是说不管昭王事前知不知道那周侧妃会找个活的来,事后他要撇清关系都是不可能了。
阿爹说得对,他想,此事一旦被揭发,昭王声名必大损,连带着那些支持他的高门士家都得夹着尾巴。
如此一来,继晋王势头被削之后,昭王那里他们也得了个平衡。
而他父亲要的,便是那两人如此继续缠斗下去,直到合适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