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定主意之后,对黄尚露出了一个微笑,“事到如今,黄经理,也只能这样了。我和魏司长难得有一些个想法,真的感激遇到您,给我们这样的机会。”
黄尚拧住的眉头松弛下来了,整个人眉开眼笑起来,“你也不用全感谢我,这个事儿还是我行资金部部长给我出的主意,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我上身前倾,“那就感谢您二位,什么时候有空吃个便饭?”
黄尚笑道:“咱们之间的感情,帮个忙,有什么的,动不动就说要请客吃饭,孟小姐你格局太小了。之后我看你们这个招待所要建起来,用人用物的地方多着呢,到时候要看孟小姐金面,愿意和我们这些俗人一起合作也就罢了。”
我心下明白,这是在用力点我,这之后的招待所建设,想必黄尚他们是必要来分一杯羹了。不过这些是只能先按下不表。
黄尚屁颠屁颠地去准备公司债的一众事宜了,我只需配合他让含烟提供一系列的手续和材料,这段日子倒也乐得清闲。含烟不给我安排其他工作,我便时时溜号去魏征的赏善司瞅瞅他每天做些啥。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江湖在,则拜高踩低的事儿一直存在。库饷空虚,连带着魏征的赏善司直接连下属的绩效都削了,司外门可罗雀,司里鬼卒瘸手瘫脚,一个个上班时间也在昏昏欲睡。我完全能理解魏征前段时间郁郁寡欢的心情。
遥想三年前,我作为鬼卒新人刚刚进来时,赏善司可是培训第一站,地府向来以判罚有度、奖赏公平作为第一课,让我们以为赏善罚恶便是我们所存在、每天为之工作的意义,即使工作腻烦、琐碎,脑海中想一想赏善司高耸人云的门楼和牌坊,生鬼领赏轮回时满足淳朴的笑容,便又觉得自己有了动力——尽管这些概念的灌输全部来自于每晚都要观看一遍的入职宣传片,但那时候鬼卒们还是深刻相信自己的奋斗能让阳间的不平在地府消弭,大家都相信一辈子的不平到了地府也终究能清算地明明白白。
我看着在仓库里忙着核对接收贡品的魏征,脑海里却痴痴地在回想,自己的信念,是从什么时候动摇了呢?什么时候,我们的人生、我们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信念却要被阳间一张张烧成灰烬的纸钱去决定呢?
我靠在门廊上痴想了好一会,魏征才看见我。他轻轻勾起了笑容,小步跑向我,已许久不做文书工作的他每天忙着干些装货卸货、清理仓库的体力活,我看来身材倒是更匀称了些,最让我欣喜的是,他白天出了力气,平日里的苛刻、夜间的抱怨倒是少了许多,眉宇间也时常舒展开来,在我看来其实他此时的状态才是我认识他三年来这最好的样子。
彼时赏善司香火旺盛、络绎不绝时,他是一副雄心壮志、高高在上、牙尖嘴利不肯吃一口气的亏的样子,我还记得宣传片里,他站在曼陀罗花丛中,彼岸河清澈的河水从他脚下生生不息地流过——他满心满眼都年轻气盛、充满希望,后续甚至有人专门在贴吧里截图讨论他的颜值和过往的传奇。而这三年来慢慢走下坡路时,我能看到他努力地在用自己的诙谐幽默、低声下气渡过那段资源慢慢向钟馗倾斜的日子,近一年来像是精神状态也不大好的样子,时常郁郁不得志地叹气,大约是已看透了这地府运行的规律从来并不从公开宣传中讲出来,而是要从自己琐碎的日常中慢慢悟出来。
但是那一夜过去之后,当我俩剖明心意,共同找到了一个不知道是深渊还是前进方向的所谓目标之后,他的精气神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我深知我大约并不是让魏征开心起来的主要原因,让他开心的,怕是我们俩那可怜的、共同的、刚起步的小小心愿和企图。
他习惯性地揉揉我的头发,牵上我的手,将我向贡品库里引,问道:“想吃什么?”
我捏了捏他的手——我们之间的小动作也并不避讳赏善司里的这些鬼卒,失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