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
“杀!”
“杀——”
单飞的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回荡着这一个字,这次不是汹涌而至的潮水,或是深邃千年的寒冰,那一个字来自同袍或敌人的耳中,来自让人浮想乡情的殇州口音,或是生硬难听的蛮族语,此刻的这一个字是那样的真实可信,它尽情冲刷着少年的耳膜,咕咚咕咚宛如重锤击打战鼓,将少年的精神带上了至高的欢愉——
活着。
单飞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先是眼睛一阵刺痛,这是无上阳光对自己的温柔和惩罚,接着眼中的世界逐渐清晰,让少年终于意识到,眼前是一个红与白的世界,是一个血与雪的世界。
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原本舒舒服服地蜷缩在被窝之中,却被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大手擒住抓出,而后就这么摔打在冰天雪地之中,赤身裸体的自己瞬间触及到让人生寒的冰雪,让人恐惧和麻木,渐渐忘却了温暖是何感觉……但却让单飞享受到了欢愉。
因为极寒的冰雪覆盖下,还有扑面而来的滚烫鲜血。
一滴粘稠的液体无声无息地滑入单飞口中,带着它前生主人仅剩的最后的温度,那滴液体就这么滚入单飞齿间舌中,就好像在滚油中翻滚的红蛇,最后如冰雪般渐渐消融,看来那条红蛇已经被榨出了最后一滴油渍。
随着那滴液体由喉咙流入腹中,单飞突然感受到了一丝饥饿感,那是只有活人才能感受到痛苦。那滴液体是那样的甘甜,就好像快要渴死之人,在山涧尽情吞噬清冽的泉水,然而甘甜中却带有一种刺鼻的,让人作呕的气息……那是血腥味,那是人血才会有的味道。
原来那是一滴人的鲜血。
那股让人厌恶、想要远离,却又让人产生饥饿感的血腥味,就好像一颗污臭而甜蜜的糖果,一遍又一遍地引诱着单飞的舌头,令得他几欲发狂,想要冲上去贪婪地舔食,想要咽下一滴又一滴新鲜的血液……这种血腥味无疑让单飞的大脑感到兴奋,进而终于让他真正清醒过来。
单飞醒来了。
他先是大口大口地喘息,犹如一头重获新生的幼兽,拼了命一般将周围的空气贪婪地吞噬,哪怕那些刺骨的冷空气让他肺部生疼,此刻的他正如前面所说的,要尽情享受活着才能享受的权力。
那么为了活着要付出什么?
“唰啦啦——”
单飞视线所及处突然多出了一把朴刀,那把刀在漫天雪舞中划了半道圆弧,那不是来自中州青袖楼柔美女子的优美舞蹈,这只是简单而凌厉的一记平砍,这把刀自然也不是女子盈盈一握的腰肢,它只是一个冷血又嗜血的刺客,想要如镰刀收割稻草般切割着生命。
那把刀终于画完了那半道圆弧,弧线尽头是一个人的肚皮,所以那把刀接着轻而易举地划开那人的肚皮,一道细微的红线后是倾泻而出的腥红潮水,最后是哗啦啦如水蛇般蠕动的肠子。
“啊——”
被划破肚皮的那人自然开始哀嚎起来,扭曲的面庞上带着难以言表的巨大痛苦,他那拧结的眉毛比之扭动的蛆虫还要可怖。然而那人虽然痛苦、虽然哀嚎、虽然流涕、但还是挣扎着稳住身躯,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地、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地举起手臂。
因为他的手上也有一把刀。
然而那人举刀的手臂很快就低垂下来,因为他的头颅被另一道圆弧斩了下来。
颤抖的刀终究比不上平稳的刀。
单飞感觉时间似乎出现了一丝停歇,他静静地看着那具死尸渐渐凝结成霜的面庞,看着阔面上的宽鼻梁和微微突出的上嘴唇,最后无声地微笑起来。
“哦,死的是一个蛮人。”单飞心里这样想道。
“喂!”
一道震耳欲聋的叫声在耳中炸起,令得单飞几乎再度沉睡在海潮和寒冰之中。
“小子你tm的在发什么愣?”
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