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门轻声响动,殷予怀缓缓睁开了双眸。
他冷着眸,看着桌上的信。其实,只是无关紧要的东西罢了。只要他还在这废院中一天,就没有什么东西,是不无关紧要的。
他只是不想再看见霜鹂。
毕竟,他已经给了她很多次机会了。
这一次,便算了吧。
殷予怀将手中的信轻轻地放到烛火之上,看着火苗轻轻吞噬一字又一字,待到只剩下边角时,他轻轻松开了有些灼烫的手,看着最后一缕灰,缓缓地飘落在地。
从地上的灰,他缓缓转向了桌上白纸盖住的地方。
他轻轻看了许久,最后看向了门的方向。
她会哭吗?
应该会吧。
可是怎么办呢?待到出了废院,她将面对的,是此刻的千百倍之重。
如若连现在,都只能用着一眼便能看破的谎话,祈求他的温柔与可怜。
那她出去之后,该怎么办呢?
即使不是李玉瑶,也会有别人。
即使只是小小的宫婢,应该都从她那张藏不住心事的脸上,看见她心中所思。出了废院,留在他身边,那些尔虞我诈,阴谋诡计,她该拿什么去面对。
是用那双会流泪的眸,还是那张只会撒娇的嘴。
亦或者,凭借他的宠爱?
想到这,殷予怀怔了一瞬,但是他很快否认了这一闪而过的想法。
怎么可能呢。
他最厌恶如此之人。
他的母后死于父皇对通房的爱宠之下,他毕生都不会像他父皇那般荒诞。
一个小小的奴,只是因为这废院之中仅有她一人,只是因为他有求于她,他才会对她如此温柔地相哄。这种刻进他骨子里虚假的温柔,他对所有人不都一样的吗。
对霜鹂,又有什么特殊。
更何况,她还骗了他。
或许不应该用“骗”,殷予怀轻轻笑一声,眼眸中满是冰寒。
他想起霜鹂的一句又一句谎话。
“我自小没有学过写字”
“我喜欢繁华一些的地方”
“自小生活在江州,有些腻了,汴京汴京很好。”
他轻声一句一句重复着霜鹂的谎话,或许不应该用骗,她从未对他坦诚过啊。
明明,他已经给了她那么多次机会了。
她真的以为自己的谎话天衣无缝吗?
那些肉眼可见的证据,她面上的慌乱和言辞的前后不一,每当他听见时,看见时,都觉得十足地荒谬。难道他在她眼中便是如此蠢笨,即便是糊弄人,也不该如此草率。
殷予怀轻“呵”一声,想起书青那日问他的话。
书青:“霜鹂,虽然她身份特殊,的确不会引起那边的怀疑。但是她真的会留下来吗?我也派了人去查询,与她稍稍熟一些的宫婢说,她平生最大的心愿,便是出宫。如若到时候,她选择出宫,并不留下来,你该如何?予怀,我们不能拿你的身体冒险,不若换个稳妥的人吧。老将军那边也不想看见你这样,用你的安危换来的东西,老将军是如何都不想要的——”
殷予怀淡淡看了一眼,摊开手上的竹卷。
书青从他身前拿起,越看眉头越皱起来:“假的?那更不能留在你的身边的。怎可如此大胆放肆,竟然随意寻了个人冒充秀女入宫,如若被发现,这可是丢脑袋的大事。不过,这人做事向来缜密,予怀你是如何查到的?”
殷予怀轻轻垂眸:“凡事做了,便有痕迹。你真当宫中只有孤一人发现了吗?”
书青:“你的意思是——”书青皱眉:“发现了为什么没有人揭穿,这可是大罪!”
殷予怀被逗笑:“宫中的确不止孤一人能发现,但是一个小小的秀女,进宫几日便被人陷害到了冷宫,别人为何要去揭穿,你是觉得殷予慈有这个时间,还是宋映葭有这个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