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翰林的葬礼, 沈怀楠和折邵衣去了。于家四处飘白,哭声四响。两人一进去,就见众人看了过来。
于翰林的儿子早就跟父亲通过气, 知道要保全一家必定不能再起冲突。父亲死前曾经叮嘱他,“这是皇后的意思, 不是沈怀楠的意思。他是皇后手里的一把刀,你也不用恨他,我死后,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他道:“皇后是个做皇帝的料子, 但咱们发现得太晚了。要是三年前发现,也不用等到现在, 但是先帝死后, 英国公和秦家在暗地里借用剿匪之名, 不断的去蚕食十八州的势力, 陛下看不清这个事实, 枉顾我们的忠心,他……他迟早有一日会后悔的, 可是到那时候,大秦就完了, 就完了。”
于翰林大哭道:“我儿, 苍天不佑,苍天不佑啊,我只能用死来警醒世人。”
他哭着哭着伏地, 羞愧难当,“若我壮烈,死于朝堂的盘龙柱上,若我忠烈, 高悬自己于国子监学堂里。”
“但我还有你们,还有一家得活下去,我只能死在家里。”
死在家里,虽然没有那般的壮烈的死,但是足够让沈怀楠淹没在世人的唾沫中。
能拉下一个垫背的就拉下一个吧,于翰林哈哈大笑,“沈尚书,我九泉之下等你,就看你能不能到阎王殿前来与我对峙了。”
于翰林儿子只要一想到父亲临死前的痛快,他就心里也痛快。特别是今日满堂孝衣,唯有沈氏夫妇进来时,没有得到白绢绑于手上,十分另类。
他走过去,没有说任何话,只是领着他们去父亲的棺木前跪拜烧香。刚跪下,便有人站了起来,冲着这边大喊,“这天下好没道理,杀人犯也敢来被害者的棺木前跪拜了。”
“举起了屠刀,砍了别人的脑袋——你如此跪拜,岂不是就是提刀染血在灵堂吗!”
“沈尚书,退出去,于翰林的灵堂不是你能来的地方,他老人家一生清廉,一生为民,老了老了,却被你逼得死去,实在是罪无可恕。”
“沈尚书,请你出去,出去!”
“出去,出去——”
沈怀楠和折邵衣面不改色,即便这些人如此呵斥,他们依旧祭拜,磕头,烧香,等烧香完之后,便也不停留,继续走了出去。
路走到一半,于家的小孙子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拿了一团泥巴扔在沈怀楠的身上,“坏,坏人,还我祖父——”
于翰林儿子瞬间就惊呆了,这是谁教唆他儿子的!他现在就一个儿子,可不能出问题。
他赶紧过去把儿子抱住,然后一转身,就见折邵衣弯着身子,一下又一下的替低头擦拭泥巴的沈怀楠用帕子擦去泥巴印子。
于翰林儿子僵硬的道:“小儿无状,还望沈尚书和折夫人不要见怪。”
折邵衣没说话,沈怀楠倒是笑了笑,“无妨,只看管好些,别被人利用了,还这般小,我是不会动手的,可难免有人想要我死,他们自己没有本事,只杀些弱小的孩童栽赃嫁祸,你可得小心些。”
于翰林儿子瞬间毛骨悚然,抱紧了手里的孩子,折邵衣从荷包里面掏出了一个草做的小蜻蜓,“给你玩。”
这本来是给她家思衡用的。
两人淡定从容的走了出去,折邵衣看了看沈怀楠,“如何?伤心吗?”
沈怀楠沉默,良久道了一句,“于翰林命都没了,我被骂一骂,也没有什么。”
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没有骑马,只一路走,也没有说话。
结果刚回家,就听见折和光和桑先生来了。
沈怀楠一愣,然后竟然有些迟疑,“如此……怕是今天还要继续遭骂,确实是伤心的。”
折邵衣本来想要笑一笑他打脸,结果刚笑出来,眼泪就跟着出来了。她道:“我就不去,不去看你遭骂了。你脸面还在。”
沈怀楠:“好,你回去带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