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任本想亲自为羽纱帛刺绣,但宋若延执意不肯,他摇了摇头,“爹的刺绣工艺虽然已经炉火纯青,凤栖梧无人可及。但麒麟夺彩这一针法面世时间尚短,讲求手指尖的灵活多变。爹你看看你的双手,已经被冰水浸泡到又红又肿,如何能拿的起针线?”
宋任搓了搓早已麻木失去知觉的双手,不得不承认,如果此时让他提起针线,可能连最寻常的平针绣法都做不到,更不要说麒麟夺彩和轮廓绣。
“麒麟夺彩是我创造出来的,要说熟悉的话,大概无人及我了。这一步,还是我来走吧。”
“但你的伤口……”
“时间紧迫,实在一分一秒都耽搁不起了。”宋若延言罢,脱去了身上穿着的冰兰色斜纹织锦长衫,露出了贴身穿着的净白紧袖云盘纹的单衣,小心翼翼地取来自然风干的冰蚕丝绣线,正欲取针穿线。
“嘶……”左手触碰羽纱帛的瞬间,宋若延感到左臂的伤口在微微撕开,突如其来的痛苦让他始料不及,不禁叫出了声。
“延儿,你的手臂……”宋任听到孩儿痛苦的叫声,心中一紧,连忙上前查看。
“父亲别担心,孩儿没事的。即使左手臂伤口还未愈合,暂时也用不上力,穿针引线可能需要父亲的帮助,但用针刺绣是没问题的。我只需要主用右手就可以了。”
一针一线。
只见那个堂前安坐在绣栏前的少年,十指纤纤,柔如无骨的手指如同春雨下新摘的青葱一般,有幸拥有这种手指的人,注定是顶尖刺绣的苗子。
传统刺绣的美不是浮于表面的刹那繁华,而是一种深入骨血的孤清。自古高处不胜寒,往往越是顶端的刺绣高手,越发现这天下已经没有可以与之对弈比赛的对手,难免寂寞。
真正的刺绣大师手执的每一根绣线,都是有感情和灵气的。这种气质夹杂着刺绣者的各种见闻和情绪,在针线穿梭之际化为针下的万顷江山。
但宋若延把一切秘密隐藏在针线之下时,看着洁白无瑕的羽纱帛,宋任忍不住轻轻触碰,羽纱帛依然轻薄,透亮。但上面的密函内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隐藏在忻峰罗兰的汁液浸泡过的冰蚕丝之下。
“果然青出于蓝。”宋任忍不住暗暗赞叹,“或许等此事了了,我就可以安心把凤栖梧交托给你,我和你娘亲也就可以云游四海去了。”
这些年的波折让宋任早就厌倦奔走各地经商的日子,他一心只想早日退下来,得享天伦。
“但以郑后的手段,即使我们手上有今上的密函,慎王要想成功登上帝位,怕也是得经历一番波折。”宋若延回应着,语气略微带着担忧和不安。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宋任把快要熄灭的烛芯用银针挑了挑,烛火瞬间燃得热烈,屋内登时明亮了许多。
刚才还略显昏暗的延轩,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空明,门外院子里的月光慢慢偏斜,映照在摇曳的竹叶上,有一种恬静安详的美。
古人言,“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两父子相对无言,如此静谧的时光,不知道何时能再有了。
自从慎王在朝堂之上,亮出了写在羽纱帛上的先皇遗诏后,郑后就莫名其妙地病倒了。
宫里的太医看过了,也诊断不出什么病征,除了开了几副宁神安眠的药,嘱咐郑后宫里的人好生照顾外,也没有其他方子了。
郑后整日精神不振的样子,嘴里常常喃喃自语,一会儿“先皇”,一会儿“宋妃”,一会儿又恶狠狠地大骂“你骗我!”,其他再也听不清在说什么了。
宫里的人多多少少听闻了当日朝堂上发生的事,只道郑后思忆太重,竟至疯魔了。
就在大家都以为得到最终胜利的慎王会事后清算郑后的势力,但出人意料之外,慎王始终没有表现出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