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丑时二刻,在一片高层灰瓦之上伏着两名黑衣人,节日的气氛还未落幕,身后的天边隐约泛着一圈金光。两人脚下是位于金陵城北郊的皇家庙宇“三圣殿”。两人趁值班的一众禁军从前面走过,随即潜入了游廊下一处亮着微微灯光的房间里。行动迅疾,悄无声息。
“律儿吗?律儿,你怎么了?”一名挽着简单的发髻,身着浅紫宫装的素雅妇人,在看到来人取下黑色面巾之后,急急地迎出来。
萧律剑眉微蹙,薄唇紧抿,高挺的鼻梁微微沁出一些汗珠。想是刚刚跃下屋顶,扯到了腰伤,此时面色还十分苍白。身边亲卫卫斯扶着他在椅子上坐下后,便朝妇人一礼:“娘娘金安。我们在城外夹道,遇上一伙杀手,公子受了点伤。”
“伤得如何,给姑妈看看!”妇人看到腰伤,神色焦急,忙回头吩咐贴身侍女翠染去拿上好的药来。
这位自称姑妈的端庄妇人,便是金陵皇城里的萧妃。原是萧国公的亲妹妹,自萧律幼时母亲去世后,便时常将他带在身边教养。虽然没过几年便被送进宫里,但姑侄俩的情分却胜似母子。
萧妃接过药,拆开纱布,看到血腥的伤口,声音颤抖:“此次你无召私回,又受了这么重的伤,京畿是否除了什么大事?”
“目前情况还无妨,他们妄想除掉我,也不止今日这一回。”萧律安抚地拍拍她的手:“齐元来了吗?”伤口被敷上冰凉凉的药膏,他微微蹙眉,沉声说道。
“来了,来了。”萧妃侧头示意翠染去领齐元出来。回头又说:“太后这几日风寒染身,吃了些许药膳不见好转。卫南传来口信后,我特意趁此带齐元来三圣殿为太后祈福。好让你们俩也见一面。”
齐元走到檀木高几旁,看见他又是受了伤,一脸担忧地问:“哥,你还好吗?”
萧律点点头,伸手示意他过来:“如今,京畿里代梁相争,暗潮汹涌。我不在的这些时日,你只需安心读书勤于骑射,万不可冒头争尖,凡事切记多询听你母妃。有什么事,可让卫南传信来。”
年仅十二岁的九皇子齐元在深夜面见此时应在雁山关征讨叛军的萧律,显得有些紧张,轻声应道:“是,我定谨记在心。”
萧妃道:”你放心,元儿,我是一定会严加看顾的,不会再让他像晖儿一样...”说到这里,萧妃止了言语,面露哀伤,眼里又泛着一丝丝看不清的仇恨与悲凉。
齐元见母妃这般神情,便知道她又想起了哥哥齐晖,心下也不免怅然。原来这八皇子齐晖,在十五岁那年,跟着代王南下赈灾,却因被逼着去粥棚施粥,流民众多,拥挤不堪,生生挤倒了粥棚。灶下的柴火瞬间点燃了粥棚和桌椅,八皇子齐晖也被活活烧死。事后,代王上书回京只表彰了齐晖的怜贫爱民,事必躬亲的优良品质。丝毫不提管理上的疏忽,护卫们的失责,官府承建的粥棚如何易倒这诸多问题。足见代王其心可诛!
萧律拍拍他的肩:“进去吧。”齐元遂点头而去。
萧律亲自斟了一杯茶,递与萧妃:“姑妈,你且宽心,一切有我。目前最紧要的是齐元,宫里宫外明争暗斗,难保不会殃及池鱼。您一定要嘱咐他韬光养晦,明哲保身为上。”
萧妃端详着面前的侄子,他已不是当年那个看着母亲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的小小少年了。常年征战四方,让他变得越来越沉稳老练。萧妃的心中慢慢安定下来,轻声而又坚定地道:“我会的,你放心。不会再让齐元重蹈覆辙。”
萧律从怀里掏出一绢沾有血迹的丝帕,丢与桌上。并与萧妃说了铜雀街小巷,被陈曼曼拾到贴身玉佩一事:“我当时有伤在身,巷外也是人潮汹涌,不便冒险。她们虽是两名女子,但若我行踪暴露,必需除之。”
一旁的卫斯目瞪口呆,意外道:“公子,那不是两名小厮吗?怎的成了女子?况且哪家姑娘会有那么粗的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