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黎面色如常,昂首阔步,淡淡道:“圣人问起,我自会解释。”
麟德殿乃是皇家重要宴请之所,一砖一瓦,一花一草皆是万里挑一,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殿内坐塌食案都已摆放妥当,候在殿前的婢女们自行分为两列,一列引着官员入席,一列引着女眷入席。
谢夫人的位置离皇后不远,她扶着谢三娘的手坐下,手背一翻,又拉住女儿,示意其先留在此处,有话要说。
见状,谢三娘正襟危坐,低低询问:“阿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谢夫人拍拍她的手背,摇摇头,又道:“杳儿,倒是你,待在女眷这边可是不喜?阿娘瞧你都没笑过。”
圣人的旨意是五品以上官员列席,又没说女官不得入,谢杳杳身为宁远将军,原本也可同军中同僚坐在一处,但出门前,阿爷不知怎的变了卦,要她同母亲待在一处,说什么该结交手帕交。
手帕交?手帕过了她的手,还不得四分五裂,她跟娇滴滴的小娘子们说不到一起,怪没趣的。
“阿娘宽心,儿好着呢,您不总要我稳重,我这是听您的话。”谢杳杳说罢又附在母亲耳边轻语:“这边食案的七返膏做得比那边精致,儿闻着都饿了。”
谢夫人斜了她一眼,强忍笑意:“你呀,都是大姑娘了,嘴还这么馋,小馋猫,快去吧。”
见母亲舒意开心,谢杳杳也松了口气,坐回自己位上,她哪里是馋面前的七返膏,她只是担心母亲的身子罢了。
谢杳杳虽排行第三,却是谢家实打实的老大,只因前头两位哥哥都早夭,周岁都未满,而她自打离了娘胎就孱弱,长到百天时才跟刚出生的健康奶娃一般。
谢夫人担心女儿也活不过周岁,故意给她起名日暮之杳,太阳都要落山,上天就别惦记她的小命了。
许是破罐子破摔的名字起了作用,满了周岁后的谢杳杳不但很快学会了走路,饭量也大增,身子骨愈发强健,可谢青黎夫妇不敢高兴得太早,小心翼翼伺候着,女儿性子虽娇些,但都无大碍,随着谢杳杳一天天长大,他们也逐渐安下心来。
直至谢杳杳六岁那年,突发奇想要学武,谢夫人原是不愿的,可经不住丈夫的劝说,尤其是那句“习武之人大多康健,长命百岁”,她做梦都想女儿长命百岁。
只是没想到,谢杳杳会在习武之路上一去不复返,甚至参加了武考,过了殿试。
按理说她应该被派去某个都护府历练两年,可彼时谢杳杳是谢府的一根独苗,连帝后都捧在手掌心中,与皇后所生的四公主不遑多让。
为此吏部、兵部头疼不已,只得请示皇帝,皇帝左思右想也没个主意,又请来皇后一同商议。
因大渊出过女帝,女子入仕确有先例,还不少,可基本都是文官,极少数入武的,而那极少数也都是家境贫寒的平民女子,高门大族这是头一回。
那些年谢青黎长年在外,谢夫人身子骨又不好,缠绵病榻,于是谢杳杳隔三差五就会被接进宫,养在皇后膝下,二人感情颇佳。故而皇后干脆装病,宣谢杳杳入宫侍疾。
十三岁的谢杳杳身量已比同龄人高出不少,又晒得肤色如麦,身穿男装的她,活脱脱一个半大的小郎君。
皇后说舍不得她,若她一心想做官,不如在宫中做个女官,派头也是足的。
谢杳杳摇头。
皇后又拿出备用选项,入武也行,三卫之中都是勋贵家庭出身,她入三卫便是亲卫,威风着呢。
谢杳杳还是摇头。
皇后不解,你就这么想去外头打仗?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
谢杳杳握着拳头,眼神坚毅:“三娘是六月二十四日的生辰。”
皇后:“我知道啊,你每年生辰都是在宫里过的。”
谢杳杳:“那也是关羽的生辰!”
……
皇后扶额叹息,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