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活。”
简单而又沉重的三个字。
祝凌将指尖搭在乐珩手腕上, 然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或许是她沉默的时间太久,乐珩冰冷的指尖按在祝凌的手背上,慢慢地将她的手拿下来。
他语气意外的平和, 蓬莱的医术救不了他,他竟不觉得失望:“我还有多少时日?”
祝凌张了张嘴, 其实依乐珩的脉象来看, 暗伤堆叠,毒入肺腑,气血两空还用了对身体伤害极大的药强行透支潜能......就理论而言, 这样千疮百孔的身体,他根本活不到现在。
“是不能说, 还是不愿说?”乐珩轻声道,“我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
祝凌垂下了眼睫:“.....最多四个月。”
“四个月啊。”乐珩笑笑,“时间倒是宽裕了很多。”
不在乐珩面前隐藏自己的身份后,祝凌的情绪便能很轻易地看出来, 乐珩看向她, 哪怕是同一张脸, 因为内里灵魂的不同,看起来便一点都不相似。
“你无需为此感到抱歉。”乐珩说,“他们之前断定我还能活三月, 如今多了一月, 我已然知足。”
“如果我早一点回来———”祝凌忽然说, 但她随即意识到了什么, 又摇了摇头。
乐珩接上了她没说完的话:“如果你早一点回来, 或许我们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乐珩一身伤病忙着平叛时, 若忽然见到顶着自己妹妹躯壳的陌生人出现在眼前......场面必不会像如今这样平和。
“这半年我搜集了很多消息:乌子虚、璇霄、丹阙———都与蓬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说, “我分析过你们的门派,但却得不出什么太有用的信息,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你们入世的弟子,都没什么坏心。”
无论是奔赴昌黎郡直面瘟疫的乌子虚和璇霄,还是在韩国九重花灯节上救人的丹阙,或是他面前这个随手便能拿出曲辕犁和雪盐制作方法的神秘女子———他们无一不是惊才绝艳的人物,只是除了出身,一切都是谜团。
“能占据死人躯壳复生的神鬼手段,闻所未闻。”乐珩说,“凝凝以自身向你做交易,那么我呢?”
【他、到底在想什么可怕的东西啊?】小肥啾瞠目结舌,它在意识空间的角落发出疑问,【他难道要拿自己做交易吗?】
乐珩不知道小肥啾的疑问,他只是在烛火下,不疾不徐:“我是羌国的太子,按俗世常理来说,我比凝凝的身份更有价值。只要阁下和阁下背后的人能保证羌国百姓安居乐业,保证我父亲阿娘与凝凝转世之后能平安顺遂一生,我便愿意向一切都交易给您。”
“我的躯壳、羌国太子的地位、清肃规整的朝堂、分布在六国的暗桩、一呼百应的民心......”乐珩轻轻笑起来,他的笑没什么逼迫的意思,只是单纯地在提出一个听起来让人不寒而栗的交易,“我知道这些定然不够,那———加上风渊的遗泽?”
风渊———百年前天下还未分裂为七国时,最后一位末帝的名字。
无形与有形的东西都成了放在谈判桌上的筹码,先前隐约的一点温情如同衣衫上的浮尘一样被轻飘飘拂去。他知道他面前的人因为使用了他妹妹的躯壳而对他心存愧疚,甚至愿意用那精绝的医术替他治病,只可惜他的身体已经无法挽回。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用自己身边所有的力量,去谋求一条最合适的道路。
从蓬莱入世的架势来看,他们并非要搅动这世间战火,反而像是在终结之乱世中的苦难。他们不缺人才,但重新入世,最缺声望,一国倾其所有,听从差遣,这份筹码对这个神秘的门派来说或许不算贵重,但却最合适,其余六国绝不可能有人能像他一样做出这样的选择。
如果蓬莱真为终结乱世而来,那他的诉求与他们的目的也并不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