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狩二十五年, 春。
西北陕西省泾原路,泾州天都寨。
寒风飒飒夜苍苍,群山被染成藏青色, 唯山尖一点白雪点缀,尤为醒目。安札此地作为大景边境第一道防线的天都寨此时亮起火把,帅帐中灯花噼嘙作响,守将愕丹捋着编成小辫子的胡须饶有兴致地看着被押进帅帐里的男子。
面容普通, 偏向于羌人的长相,身材瘦小,眼神乱转,面露心虚。
“是你投在天都寨附近的包裹?”愕丹将一个包裹扔出去,里头有大夏公卿锦袍、绶带和书信, 书信被打开看过。“这书信落款是本将军, 而那扔包裹的地方却是监军李敏学必经之地, 要是大景监军瞧见这包裹里头的东西, 往上头告一状……你们这是想使反间计, 给我愕某人扣个通敌的罪名啊。可惜棋差一招,我愕某人世代良将,镇守泾原,我舅父愕克善更是泾原军元帅, 陕西蕃兵之首,大景皇帝都得礼让几分, 不敢轻易判他死刑, 你们这些奸猾狡诈、贪婪成性的大夏人恐怕算计错了人!”
猛地拍桌,愕丹冷哼一声:“推出去砍了!脑袋给我挂寨门口, 让大夏人看看得罪我愕丹是什么下场!”
士兵领兵, 将那奸细推出去斩首。
愕丹松缓脸色, 招手令人送酒菜进来,拱手就冲斜对面的监军李敏学说道:“多谢李大人信任我愕某人,没信那等贼子的反间计。”
李敏学也拱手回道:“愕将军不必客气,此计本就彰明较著,显而易见,是大夏将我等当成有勇无谋之人小看罢了。再说天都寨是大景第一道防线,陛下派我来此便是要我竭尽毕生才学辅佐愕将军守住这道防线,何况愕将军之舅父愕克善元帅乃西北世族,祖上有开国之功,且名将辈出,世代镇守西北防住党项人冒犯,比起奸诈的大夏人,下官自然更信任愕将军。”
一番话说得愕丹喜笑颜开,正好酒菜都呈上来,连忙招呼李敏学享用,同时心想这新来的监军倒比原来的监军识趣且聪明多了。
须知大景皇帝颇为忌惮手上有兵的将领,尤其不信任他们西北蕃兵,屡派监军随行,说是辅佐,实是监视,防止他们拥兵自重、权力过大。
因此监军和将领多数时候关系不太好,若是换成原来的监军,指不定当下就跑去泾州知府那儿告密,届时哪怕他一身清白,哪怕他舅父是泾原军元帅,也可能暂停职务。
酒至酣时,李敏学劝道:“愕将军,下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愕丹大手一挥:“且说无妨。”
李敏学:“自三年前临安郡王大败夏军,签订和平盟约后,虽说两国开放商贸,但大夏依旧小动作频频,投放的间谍、奸细以及边境骑兵小规模的试探、进攻从未停止过,我看大夏的狼子野心从未断绝过。下官还听说大夏国君从去年冬便陆续感染风寒,底下几个王子和大臣蠢蠢欲动,兼之战败赔款,令原本就因为穷兵黩武而贫困交加的百姓更是雪上加霜——”
“欸,你到底想说什么?别弯弯绕绕的,我最烦你们这些读书人说句话得在前面铺垫一大堆有的没的,你直接说重点。”
“……”李敏学:“下官怀疑大夏准备再次发动进攻,以泾原路天都寨为突破口。”
“什么?”愕丹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蓦地站起,宛如熊瞎子的身形带来极大的压迫感。“李大人,你方才也说了我愕氏世代名将,亦是西北蕃兵之首,你且去打听打听西北十万蕃兵的厉害!我舅父可是有权调令镇守各地的十万蕃兵,再说我愕丹也不是无能之辈,你可知我天都寨有铜墙铁壁的美称?可知它这美称因何而来?”
他拍了拍胸口,“我从前有铁壁将军之称。那大夏人之前先后攻打鄜延、环庆、熙何三路,被打得落花流水,偏偏每次漏了我们泾原路,害我失去建功立业的机会——”话锋一转,颇为自傲:“不过这也说明我愕家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