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河面卷起冰冷的浪潮,宋馨感到自己双腿发软,手指冰冷麻木,已经几乎失去知觉。
她勉强保持着站立的姿态——倘若现在有人不慎轻碰了宋馨一下,她就会浑身无力地跌入河水之中,被漩涡吞没。
身边垂钓的男人在静默了一分钟后陡然挥起双臂。
钓竿几乎折断般弯曲成可怕的角度,手掌与钓竿接触的部分摩擦出滑腻又刺耳的声音,纤细的钓线绷得笔直却坚韧不断。
在男人蛮不讲理的粗暴用力下,河水中隐藏的东西伴随着破水的哗啦声,被无情地拽出河面!
“啊——”宋馨无法自控地从咽喉中爆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她瞳孔骤然紧缩,抬起的脸苍白如纸。
在宋馨的视野之中,深邃夜幕上弯月如钩,皎洁月色轻柔洒在破水而出的东西上。
它形如大鱼浑身布满细小漆黑的鳞片,却长着一颗扭曲的人脑袋,湿漉漉的面皮被水泡得肿胀青紫,突出眼眶的眼睛流下泪水般的脓液,一张布满利齿的嘴巴大张着,唇边一道惨烈的伤口正被尖锐无比的钓钩死死扎穿!
身边有破空声传来。
垂钓的男人用左手握住钓竿,空出的右手紧攥成拳,在人脸怪鱼在空中拼命甩尾时一脚踏在了栏杆上,整个人飞跃而出,拳随身动,将自己的拳头狠狠捶进了怪鱼的下颌!
“碰!!”
令人听到就感觉牙酸的殴打声,怪鱼失去意识翻着身子跌下来。
本该掉入河中的男人却又腰部一扭,单脚勾住了一根栏杆,手上还抓着钓竿,倒挂金钩一般勉强挂在桥上。
宋馨光是旁观都看得浑身出了一层冷汗,此刻看男人没事,放松下来时不禁头晕目眩。
她有点反应不及地低头与男人对视。
他倒悬的脸庞看上去神色平静,双眼漆黑而深邃,但不像危险的深渊,而像静谧的湖水,与其相比,脸色惨白的宋馨反而像要掉下去的那个。
他们视线交错,宋馨感到一阵奇异的安宁,脑海中杂乱而悲哀的记忆似乎也逐渐沉淀下去,她下意识问:“需要帮忙吗?”
“我车上有绳索,能麻烦你帮我拿过来吗?”男人话语平淡地问。
宋馨知道凭借自己怎么也无法拉起男人和人头鱼,她胡乱的点点头,酸软无力的麻木四肢凭空被注入了一股力量,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狼狈而费力地翻回了栏杆里,跪倒在桥面上。
膝盖蹭破了一些带起轻微的刺痛,但宋馨完全没在乎自己的伤口,跌跌撞撞爬起来,向男人的电动车奔去。
车筐和车后的箱子里空空如也,宋馨翻找了一会儿,感到一丝焦急。
正在这时,她听到身后“哗啦”一声,什么东西砸在了地面上,转头望去,男人已经自己翻回了桥上。
他手持钓竿,人头鱼昏死过去,被他拉着钓线提在手里,看上去轻轻松松。
宋馨怔住了,这一刻她意识到了——男人压根不需要绳索,也不需要她帮忙——他只是用一种委婉的方式,希望她能放弃自杀,回到安全的地方。
眼前这个男人,抱着纯粹的善意,希望她能在这个世界继续活下去。
不知为何,宋馨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她张了张嘴,眼中却突然掉下泪来,泪水酸涩到心里,却并非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陌生的温暖。
……也许她的人生并非那么失败。
也许她除了死亡还有其他的路可以走。
她今年才二十八岁,还算年轻,能找到工作,她离开了那个可怕的男人,离开阴影般的家庭,她还能继续走下去,人生还很长。
宋馨咬住干涩苍白的唇,低下头抹去了眼泪。
再抬起头时,她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甚至有些过头的笑容:“谢谢你。”
男人向她点点头,好像只是随手做了件无所谓的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