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氓溶:我明白刘先生的心。可做父母的,为子女计长远。这世道如此, 您纵然再如何把平安小兄弟养得不知世事, 说句难听的话, 也迟早是要比他早去了的。那时候, 对世情一无所知的刘平安,要怎么养活自己, 照顾自己,要怎么讨得妻子, 诞下子嗣?难道他就一生活该与野兽为伴吗?」
「赵氓溶:刘先生, 我曾经学过一点医术,可而今看您面色白中带青, 显然已是生了病了。若您日后病重, 刘平安怎么办?他不识字, 不懂礼,不明白国仇家恨天下大义, 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救得了一个病重之人。但若您不嫌弃,我赵氓溶愿以身家荣誉发誓, 必然会教您舒舒服服得度过后半辈子。刘先生, 人不能一辈子囿于一件事上, 若您真的爱怜儿子,便不该把他死死地拘在自己身边!」
年轻的书生打扮的青年定定望着苍老的中年人, 目光如钩,又似剃刀。他作为赵家子孙,宗室血脉, 此时此刻便自然有一种威严自清正的眼神中透出。刘丑夫静默片刻,忽地俯下身去,猛烈咳嗽,好似要把肺部也咳出来,他垂下眼睑,神色既悲痛又哀愁,更带着一股凄绝之态。
「刘丑夫:你就真的要把我们父子分离,叫我这辈子不得好死吗!?」
「赵氓溶:……刘先生,若您只想要过安生快活的日子,恐怕并非是我不允,而是这世道,这天下不允了。金人扣关,大军早已度过边境,军队肆虐,百姓民不聊生,臣子更是苦不堪言!我虽然只是区区一介宗室子弟,却也不是没有骨气的孬种,扪心自问,与文将军一道援助各地,抗击金人,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世情如此,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赵氓溶:金人已是知道了此处,那金人首领最看重的章洪帆也死在了这山中,恐怕不日便有军队来袭。若是能用避开的法子躲着苟且存活,又何必刀口舔血、枕戈待旦?避不开的,躲不掉的。若真那么做,最后只能留下的,便是被凌|辱致死而已。我赵氓溶素来不求自己所获多少,而只希望,我死时,不是后背中伤,逃避而死!刘先生,您请三思啊!」
赵氓溶神色恳切,双手和举,一拜,再拜。刘丑夫呆呆地望着他,脸颊肌肉扭动,露出了不知道是苦涩,疑惑是痛苦的表情。在良久的沉寂之后,刘丑夫遥望远方,嘴唇翕动,声音微弱而颤抖,充溢茫然无措。
「刘丑夫:……金人,会来吗?这样啊。这样啊……」
「刘丑夫:罢了,罢了。若我这把老骨头,死了就死了,可平安他才多大一点儿?何苦与我一道死了呢?……赵公子,你之前说要带着平安离开这儿,可不要食言啊。就让他,远远地走了吧。」
赵氓溶沉默地向他施了一礼,一直在偷听谈话的刘平安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他下意识离开了门边,只是在赵氓溶请他离开时,看向了沉默的刘丑夫。后者对他露出微微的笑,伸手轻轻摸了摸他头顶粗粗扎起的发髻。
「刘丑夫:平安,你以后可以出去玩了,不过要跟着这位大哥哥,不要胡乱跑,保护自己,好吗?」
——屏幕外,文静紧紧地皱起了眉。
她下意识做了个咬住手指关节的小动作,而刘平安神色中的不解简直呼之欲出。片刻之后,小少年才慢慢地“嗯”了一声,跟着赵氓溶朝屋外走去。
时值霜秋,朦胧的雾气笼罩着整座山林,刘丑夫就站在门口,定定地望着他们。绚烂的夕阳如烟火残余的星子般坠落西山,天空逐渐阴冷昏暗,刘平安心神不宁的与赵氓溶一道,一步一步,平生第一次走下了这生他养他的山林,而他惶惑之时,情不自禁地向赵氓溶问道:「为何我心里很不高兴呢?」
赵氓溶沉默片刻,只是摸了摸他的发髻,同他父亲一般动作。
……文雅眼睁睁看着刘平安的活力值呈跳崖式下降。
懵懵懂懂的男孩儿连什么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