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屋子空空荡荡, 她孑然伶仃的身影被昏暗的天光拉得细长。
“容昭昭……”
顾长晋喃了声,疾步上前, 从腰间取出一颗丸药, 边抬手擦走她脸上的血,边颤着手捏开那颗药。
“别怕,我来了。”他将捏碎的药喂进去那姑娘嘴里, 急声催促:“咽下去, 快咽下去。”
那姑娘恍若未闻,越来越多的血从她下颌滴落,忽然“哇”地一声, 她嘴里涌出一大团乌黑的血,将将喂进嘴里的药, 原封不动地吐了出来。
顾长晋又取出一颗药。
“没关系,还有一颗,别怕,你嚼不动, 我来喂你。”
他捏开封蜡, 将药塞入嘴里, 只他的喉咙太干, 分泌不出半点口涎。
他毫不迟疑地用腰间短匕划开手腕, 借着鲜血嚼碎那颗药, 随即掰开容舒的下颌,将混着血的药液喂了进去。
药味和血腥味夹杂在一起,充斥在口鼻间。
顾长晋舌尖抵住她的舌根, 双手掐住她下颌, 低沉的声嗓里带了丝焦灼的祈求。
“咽下去, 容昭昭, 快咽下去!”
怀里的姑娘半阖着眼,身子轻轻抽搐,药液掺着鲜红的血从她唇间逸出,“嘀嗒”“嘀嗒”没入衣襟。
她吞咽不了了。
这是“三更天”,是老太医也要束手无策的“三更天”。
顾长晋粗糙的指腹不停擦着她唇角的血,泪水逐渐模糊了视线。
“不可以。”他摇着头,“容昭昭,不可以这样。”
朦胧的视野里,她的唇缓缓蠕动了下,顾长晋将耳朵贴向她唇边。
“娘,昭昭好疼啊。”
一句话,叫他痛入心扉,如千刀万剐。
顾长晋紧紧贴着她的脸,泪水从眼角滑落。
怎么办,顾长晋,她在喊疼。
恍惚间,他好似又看见了阿追。
它被喂了药,躺在地上轻轻抽搐着,口吐白沫,双目发直。
它望着他,从来骄矜不驯的眸子,头一回起了哀求之意。
这只自他出生后便一直陪伴着他长大,便是面对头狼也不曾示弱过的獒犬,正哀哀地求着他,杀了它,让它解脱。
短匕刺入它心脏之时,它喉头轻轻呜咽一声,清澈的眸子滚出一滴泪。
这是阿追在与他告别。
而现在,她在喊疼。
她在喊疼,顾长晋。
顾长晋狠狠闭上眼,无法自已的呜咽声在绷紧的牙关里一声一声溢出。
他抬起冰凉的指,沾血的唇眷恋地摩挲着她的发,旋即轻轻按住她耳下微弱的脉搏,在她耳边缓缓道:“我们昭昭,不疼了。”
怀中的姑娘慢慢闭上眼。
顾长晋松了手,将头埋入她颈间。
——“顾允直,我若是大尾巴扫尾子,你,你就是,大尾巴狼。”
——“四时有令,顾允直,我要你终此一生,皆逃不脱我。”
——“你知道一个人的喜欢都是有时限的吗?顾允直,我会不喜欢你,总有一日,我会不再喜欢你。”
——“顾长晋,你就没有话要与我说么?”
他那样喜欢她,那样喜欢。
可那些难以启齿的情深,那些深埋心底难以诉诸于口的爱意,再也没有机会说与她听了。
顾长晋一动不动地抱着容舒,犹如一尊塑像。
雷声滚滚而过,木门敞着,雨水从廊下泼入。
椎云跨过门槛,静静立在顾长晋身后,良久,他哑声道:“主子,常吉死了。”
……
雨停了,层云散去,曦光从东边亮起。
顾长晋在剧痛中睁开眼。
他盯着屋顶上的房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忽然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从唇角话落。
篝火里的木炭“噼啪”响了声,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