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丈夫用来哄妻子的玩偶。
符沉没有改名,男人似乎是觉得没必要,于是他顶着院长给他取的名字在这座华丽的牢笼中住了下来。
他在这座庄园里浑浑噩噩地待了六年。
六年的时间里,他名义上的母亲总是神出鬼没,他经常能够收到对方明里暗里投来的怨恨目光。
那里头的厌恶再清晰不过,从未有过例外。
宛如一只从地狱里头爬出来的厉鬼。
而被她盯着的人,也早就只剩一副躯壳。
符沉像一只游魂,又像完全透明的,庄园里不会有人关心他,也不会有人责骂他,他很早便知道,无论他做什么,都不会引起旁人的关注。
他只需要做一个听话的玩偶,需要时被推出去,不需要时便束之高阁。
第六年时,江母意外怀孕,明里暗里盯着他的那道目光终于消失不见,符沉不觉得松了口气,反而想:他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
这下,他应该会被送回福利院了。
——旧玩偶的下场不就是被送往垃圾桶吗?
但变故出现了。
听说女人曾怀过一个死胎,对这来之不易的第二个孩子宝贝得紧,甚至花重金找人来为这个孩子算命。
算出的结果似乎并不好。
这都和他没有关系,毕竟他只是个还算听话的旧玩偶。
符沉早慧,哪怕那时候才十岁,他的性格也已经远超许多同龄人,在学校也是出了名的沉稳可靠,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很喜欢和他相处。
他本来是该被送回福利院的,变故发生在一个夜晚。
他意外听见了江父和那位算命先生在书房的谈话。
他太聪明了,江父无法保证他不会将这些事说出来,于是他改变了主意,打算拉拢符沉。
这是六年里,他第一次真正开始注视这个当初被他带回答的旧玩偶。
这也是六年里,符沉第二次看见他名义上的父亲朝他笑,还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符沉表示他今天晚上什么也没听见,他只是起来喝了口水,然后便回房躺着了。
这个回答让江父有些惊讶。
从那之后,江父开始培养他,让他从一个听话的玩偶变成一把听话的、能为他所用的刀子。
毫无疑问,这把刀是好用的,于是江父让他进了公司,为江母腹中的孩子铺路。
可惜,江父的算盘最终还是落空了。
符沉十四岁时,陪同江母去了一趟医院。
——听说,那个孩子患有心脏病。
不仅如此,这个孩子的血型还是极罕见的类型,翻遍全国也找不出一颗适配的心脏。
这两人算尽一切,最终还是败在了命运无情的齿轮下。
江母在病房内尖叫着哭哑了嗓子,身为外人的符沉自觉退出了病房,到楼下的花园中去走了走。
这片花园不算大,里头有个凉亭,四处栽种的都是没什么味道的小雏菊,一片又一片雪白与嫩黄交织,在阳光下被微风吹得摇晃起来,像海洋尽头,不断拍打上礁石的浪花一般。
符沉的目光落在了这片雪白的小雏菊上,忽然感觉被人撞了下。
他下意识低头。
撞到他的是个小孩儿,看着不大,生得玉雪可爱,活像个粉面团子,一双眼干净又透彻,此刻也茫然地抬头看过来,还带了点婴儿肥的面颊颤巍巍的,像果冻一般。
符沉一愣。
小孩儿盯着他看了半晌,而后才懵懵懂懂地低头,看向刚刚被自己撞到的那条腿。
他手里还拿着一个空的甜筒,手背沾到了一点雪白的痕迹,而原本该在甜筒里的冰淇淋已经完全抹到了符沉的裤腿上,雪白的冰淇淋在浅咖色的裤腿上晕开一小块痕迹,显眼极了。
小孩儿愣愣地盯着他裤腿上的冰淇淋,几秒后,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