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哭声一路追着他们,凄厉至极,粗听只会让人觉得惋惜,但听得久了,却又莫名让人生出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来。
初来乍到的江昭不确定这是不是在叫他,只是被这怪异的哭声弄得发毛。
倘若他的视线没有被盖头遮掩,便能瞧见,一路追着他们哭嚎的,——分明是两个扎得惟妙惟肖的纸人。
那两个纸人远远跟在新娘子后头,瞧着像是一对中年夫妇,诡谲的腮红点在他们惨白的面颊旁,本该是眼睛的地方却是两个全然漆黑的瞳仁,用朱砂笔化作的嘴每隔三步便要大声哭一句,嘴里不时喊着儿子等话。
只闻哭声,不见落泪。
被背着的新娘子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事的。
纸人追到大门前,在即将跨过门槛时动作倏忽一顿,如上了发条一般骤然停了下来,一对黑黢黢的眼就这样盯着远去的新娘子。
悲伤、难过、哀痛……这些本该有的情绪,它们悉数没有。
毕竟是两个纸人,谈何同活人相提并论?
江昭被送上了迎亲的轿子,这顶小轿稳稳被抬起,朝黯淡无光的前路走去。
红盖头不停晃荡着,却没有一点光透进来,他便是再迟钝,也意识到不对。
现在似乎不是白天,而是晚上。
怎么会有人在夜晚才来迎亲?
一个词汇突兀闯入他脑子里,——冥婚。
江昭眼前一黑。
系统不在,他也无法确地他的猜测是否正确。
这顶小轿走出没多远便停了下来,他有些紧张地竖耳听着外面的声音。
“时辰到了,起棺——”
先前那道怪异的声音复又响了起来。
轿子停在了一片茂密的树林中。
而在这被层层叠得围起的、唯一的一小块平地上,俨然被掘开了一块硕大的深坑。深坑里头浅浅埋了副上好的棺材。
方才哭丧的是纸人,而抬轿的、喊话的也无一例外。
一堆堆雪白的纸人朝深坑中跳去,把棺材上覆着的尘土清理干净,将之掘了起来。
站着坑洞边沿的两名纸人抬着一桶清水,猛地朝里泼去——
“哗啦”。
水声滔天,冲刷干净棺材板上没拍干净的尘土。
“咚……咚。”
紧接着是两声闷响,一个鲜红的苹果被扔进了埋棺之地,直直砸在了棺材盖上,略反弹起了一点距离,随后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重重压了进去。
又一个纸人站了出来,它手上挎着竹篮,揭开盖着竹篮的白布,里头装满花红的纸钱。
它用僵硬的手抓起一把,径直朝空中洒去。
它这一下瞧着分明没多少力气,纸钱却被抛得老高,于是,漫天都是洋洋洒洒的纸钱,像下了一场无声的雨。
愈来愈多的纸钱在空中飞扬,有的落在了棺材上,有的落进了泥间。
透过两片交叠在一起的纸钱中心的孔洞望去,面带两团艳红的纸人唇角一扬,竟是用生硬的纸面笑了。
这个笑骇人至极。
像是……透过漫天纸钱在看谁。
它的目光中有贪婪,笑得也冷极了,纸糊的猩红舌尖舔舐着唇瓣,像在期待着什么。
轿子里的江昭心急如焚,不知过了多久,纸人又将他抬了起来,稳稳行驶在路上。
这次的时间很短,不过短短几个呼吸,轿子便停了下来,喊话的纸人拖长了声音道:
“请新郎扶新娘子下轿。”
——新郎?
这个词倏地出现在江昭一片空白的大脑中。
话音刚落,一只苍白的手掀开轿帘,一只脚紧随其后踏了进来。
一股视线落在江昭身上。
他的视野内出现了一双有些熟悉的鞋子,竟是他刚刚才见过的那双。
一道有些冷漠的声音在此时传来,含着冰碴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