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期年紧紧捏着手里剩下的半块红枣糕,许久接不上话来。
楚颐看了看天色,淡淡道:“走吧,云笙馆内好不容易安排好了,别辜负了钱老板一番美意。”
他往前走了两步,发现少年没有跟上,又回头看他。
顾期年身形消瘦,立在风中孤零零的,轻抿着下唇,可怜得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楚颐忍不住笑了笑:“玩笑而已,你这么听话,若是真想再见我,我定然大开府门亲自相迎。”
少年垂了垂眸,突然道:“阿兄,我不想去了。”
楚颐静静看了他片刻,脸色也一分一分冷了下来,缓声道:“我可受不了你如此反复无常,既说了要去,就必须去。”
他目光骤冷,几乎像是威胁一般,见少年依旧直直站着不肯走,干脆独自转身朝马车走去。
马车停靠在街边的空地上,旁边则是卖香烛纸钱的摊贩。
楚颐上了马车没多久,少年跟了上来。
“等晚些回来,我让江植买些香烛黄纸,明日你也给你母亲烧些,”楚颐冷淡道,“害怕这些,不会连你母亲也怕吧?”
少年静静看了他片刻,摇了摇头,将红枣糕的纸包小心包好,解释道:“我自幼便熟读百书,怎会怕这个,不过是母亲死后,整日忧心,变得患得患失。”
楚颐撑着下巴拨弄着小桌上的杯盏,轻飘飘道:“死有何可怕的?谁人不会死,若你是我,岂非要每日战战兢兢。”
顾期年手指微顿,想到传闻中所说他活不过二十五岁一事,脸色微微变了变。
“你真的……从不曾担心过吗?”
楚颐目光冰冷地看向他,心里好笑,真想问一句,若事事担心,担心的过来吗?
就比如说,那日晚上同游夜市,那名借卖花为名的少女为他传信,自以为瞒天过海,在他眼里不过拙劣的小把戏。
再比如,云笙馆周围提前安排的埋伏人员,妄图趁机对他下手,他也权当情趣。
少年这两日如此乖巧听话,设法取得他的信任,他想玩,那楚颐也愿装作一无所知,陪他好好玩玩。
就像那只生人勿近的小白猫,或是那匹伤痕累累依旧不肯服软的烈马,越是野性难驯,就越是有趣。
楚颐微微挑唇道:“有何担心的?好玩就行了。”
马车很快驶离主街,拐进了一条宽敞的小巷。
红袖巷内灯火阑珊,红纱飞扬,二层楼上不时传来琵琶箜篌声,混合着娇笑连连、逢迎喝彩。
越往里走小巷越窄,游人也越多,马车不好前行,他们干脆弃了马车慢慢徒步往里走。
朱湛明和钱老板早一步到了,下了马车在路旁耐心等着,几人同行进了巷子深处的云笙馆,立刻有伶俐的小二领着他们上了二楼的雅室。
“两位公子快请坐。”
钱老板一边忙着招呼众人,一边温声吩咐小二上菜,等各自坐好了,他又似想起了什么,重又把小二叫来道:“让朝云过来伺候。”
“是是,钱老板稍等片刻。”
等人走了,钱老板又客气道:“今日没有打招呼便私自上门去寻两位公子,实在失礼,稍后等朝云来了,两位公子尽情玩乐,若不满意,旁边梦汐阁还有一年一度的花魁选举,必定不会让两位公子失望。”
朱湛明正低头研究桌上的菜单,听闻立马大声咳嗽了几声,不忘用手肘狠狠撞了撞他。
钱老板不明所以,见茶水未上,又忙着叫人催茶水。
云笙馆既然地处红袖巷中,就不会是什么正经酒楼,楚颐靠在椅背上懒洋洋打量了几眼,雅室内熏香缭绕,红罗纱窗下摆着两只偌大的铜制烛台,上面红烛高燃,一派喜气。
朱漆镂空屏风后,隐约可见摆着一张大床,鸳鸯红锦被,连床帐都是红的。
还真是诚意满满,也不知那朝云会是何等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