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日的京都,暗潮汹涌。
几件大事在平静的表象之下诡谲变化,慢慢酝酿,让这片繁乐祥和之地抹上了一层看不见的阴霾。在这漩涡的正中心,有的人处变不惊,有的人暗自经营,有的人惶恐不安,有的人背后动作不断,不论是哪些人哪些事,不过都被困在这方寸之间的纵横棋盘之上。
御书房内,苏子夏身披一件白色薄棉衣端正坐于棋盘之前。他的对面,十二岁的宝嘉帝谢阆规规矩矩地坐着,只是执子的手在棋盘上来来回回游离数次,始终下不定主意该落在何处。
苏子夏轻轻咳嗽一声,宝嘉帝手上一顿,棋子快速在一处落定,只是落定之后,眉头便就皱起,这一步棋犹豫再三,居然还是走错了。
如果换成另外一处或许局面会更好……
苏子夏微微抬头看向对面的少年皇帝,分明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行事作风却已经一派少年老成,行走坐卧规矩无一不得体好处,甚至最近偶尔还会阐述一两句极有见解的论述,处处瞧着都越发青葱挺拔俊逸。
只是双眉间总是不经意的皱起,蹙起两座显得有些忧郁的小山,让这张分明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显得有了几分过于沉重的样子,瞧着让人有些于心不忍。
他毕竟才十二岁,却几乎从生下来起,就没有真正的成为过自己。苏子夏看着他,眉目已经隐隐开始挺秀俊朗,身为帝王该有的威严已经慢慢沉淀成型,只是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近来,他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身体紧绷,变得越来越惊疑不安,满面绷不住的忧色。
虽然由一个孩子来撑起这片摇摇将倾的天空有些过于残忍,可有些人,生来就带着使命。天下苍生都在等着他成长,他自己亦知,必须更快强大起来才行。
见苏子夏那双温和的眼眸始终望着自己,宝嘉帝心里更加慌乱,忍不住低下头小声为自己辩解,“苏先生,我原来不是想走那里的,我觉得若是棋子落在这里,或许可以牵一发而动全身,扭转这一片的局势……”
苏子夏见他那双盈盈大眼中蓄满过于沉重的情绪,心中还是不忍,伸手将棋盘打散,轻轻一笑,“棋再有趣,终究只是死物而已,人活着还是要有滋有味有趣味才行。”
“是。”
宝嘉帝垂手恭敬地坐着,背部挺得笔直,像是老夫子身前乖的不像话的好学生。他是由苏子夏抱着长大的,他即位时才刚两岁,连自己是谁都还弄不清楚,又如何撑得起这天下重任?是苏子夏抱着他上朝,叫他习字说话,礼仪规矩,让他在这恐怖如斯的地方慢慢活了下来。
他抬眼看了看四周金碧辉煌,气势恢宏的巍峨殿宇,只觉得随着年龄渐长,内心对这里的排斥和恐惧便越发深刻,如今,已经到了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噩梦连连的可怕程度。可他不敢将这些告诉苏先生,苏先生有苏先生的难,为了在这魔窟里保他性命,已经牺牲良多,他不愿意因为这些小事再给苏先生增添烦忧。
苏子夏明显感觉到他体内的某根弦已经绷得太紧,物极必反,这对还在成长发育中的他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我要与你说的是另外一件事。”苏子夏的面上仍旧挂着和煦的笑容,他的笑容似乎有一种神奇的治愈魔力,宝嘉帝只要看着他,就觉得身体里的不安和恐惧好像都被安抚了,心也能跟着稳下来。
“最近我府上来了几位有意思的客人,我是想着,你也是时候该出来走走了,一直闷在宫里,对你并无益处。”
宝嘉帝睁大眼睛,不太敢相信耳中听到的消息。
他可以出去了?他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原本坐的笔直的背立即绷不住了,宝嘉帝的面上露出几分属于十二岁孩子该有的雀跃来,眼睛大而闪亮, “苏先生!您刚才说,我可以出去,可以出去玩是吗?”
“是啊,我想偶尔出来散散心应该还是可以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