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了。
她也再次遇到了林父。
他是来求医的,此时的负霜已经年近四十,而林树也是花甲之年了。
他似乎过得不错,又似乎过得很不好,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
“林霜是你?你当医生了?”衣着华贵却骨瘦如柴的老人激动地看着自己几十年未见的女儿。
负霜讽刺地勾了勾嘴角,一手翻看病历,一边不咸不淡地回答:“我叫付霜,托您的福,当了个小大夫。”
老人更激动了,他都顾不上愤恨负霜擅自改姓了,犹记得前岳父医术精妙绝伦,想必继承了付姓的女儿也继承了付家衣钵,他的病有救了!
但他也知道自己跟付家跟女儿没什么情分,甚至有仇,可女儿是亲的呀,打断骨头连着筋,她还能不管自己这个亲爹,眼睁睁看着他死吗?
他挤出一个苦涩的表情,对负霜大打感情牌:“小霜,其实爸爸这些年一直在找你,我也很后悔当年听了余梅那个女人的挑唆,对你不够负责,但是爸爸真的后悔了,爸爸后来跟她离婚了,我跟她一刀两断之后就一直在找你,小霜,你能原谅爸爸吗?”
负霜一挑眉毛,好奇道:“哦?离婚了?那林东呢,你不是最宝贝这个小儿子了吗,你为了他可是宁愿送我下乡也不愿意送余梅带来的拖油瓶下乡,生怕惹得余梅不高兴,让你小儿子得不到家庭的温暖,你怎么后来舍得他没妈了?”
林东就是后妈给他生的小儿子,林树当年养着四个孩子,有两个是余梅跟前夫生的,有一个跟他生的小儿子,也就是林东,还有就是最不值钱的原主林霜了。
林树脸色一下子就黑了,憋着火气回道:“那个贱女人骗了我,林东根本就是个野种,他不配姓林!”
哦豁,绿帽侠!
他这人最擅长见风使舵的本事,前岳父好的时候,他就是好女婿好丈夫好爸爸,前岳父危的时候他也能很快跳船并踩着前岳父上位。
正好跳到了余梅父亲的船上,顺势就讨好丧偶的余梅和那些拖油瓶,成功傍上了更好的出路。
为了跪舔余梅,亲女儿算什么,余梅可是给他生了个小儿子呢。
没想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余梅他爹这艘船也翻了,他跟余梅争吵的时候,余梅说漏了嘴,林东压根不是他的种,他这么多年都在养野种。
他一怒之下跟余梅离婚,撵走了她和她的孩子,让他们净身出户,索性他这么多年也小有身家,没了余梅,自是还能再找别的女人生儿子。
可有些东西终究是钱买不到的,比如说健康的身体。
他后来换过好几个奔着钱来的年轻女人,可每一个都没有音信,去医院一检查才知道他很久之前就被下了绝育药物,算算时间,正是付云华疯着的那几年的事儿,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在往各个医院寻求救治的时候,他又被查出了更大的病症——胃癌,这可是要命的病啊,此时还管什么后代不后代、子嗣不子嗣,当然是小命更重要了。
于是辗转着就来挂了负霜的号。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