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老夫人的确是在后半天进宫去的。
她按着章太后的习惯,算着章太后午睡该起来的时辰,才递了牌子进宫去见她。
含章殿内章太后也确实才起来不久,身上的衣裳都还没有换下来,道袍下摆有些皱皱巴巴。
章老夫人进门时候,章太后正按着眉心,叫小宫娥给她捶腿。
见了人来,摆摆手,打发小宫娥退下去。
章老夫人跟她是不怎么客气的,都是一家子姊妹,也没那些虚礼。
她往罗汉床上步过去,踩着鞋子盘腿坐了上去。
章太后看了她一眼:“你怎么这个时辰进宫了?我听奴才们说你急递了牌子要见我,是映映出了什么事情?”
章老夫人给了她个白眼:“阿姐心里头怕是只惦记着映映一个,外头的事情,与霍家有关的事情,竟然再没有别的了。
况且能有什么泼天的大事,难道我还替她撑不住?
遇上点儿什么,就要进宫来告诉阿姐你,请你出面给小姑娘撑腰做主去出头啊?”
章太后也不恼她,反倒噗嗤一声笑出来:“成,你说什么都行,那你说吧,是怎么着了?”
章老夫人本来要说呢,小宫娥奉茶水点心上来。
她就暂且收了声。
含章殿当差的小宫娥都有眼色,奉茶伺候一场,掖着手匆匆又退出去。
章老夫人拨着茶盏盖子,杯中浮动着的茶叶随着水波晃动起来。
她长叹口气,才慢慢的把升王妃说给章太后听。
果然章太后把这些话听完,才要去端茶杯的那只手一僵,怔然抬眼,眸中闪过诧异:“竟真有这样的事情?”
章老夫人嗯了声:“老大媳妇这些天一直去陪着呢。先前她快要临盆,升王担心她有什么不好的,外头的事情能推的都推了,成天在家里守着,老大媳妇想着既然有升王在陪着,她很是不必去,所以那几天没去。
这不是子集平安落地了,升王也暂且松懈下来,老大媳妇怕她月子里无聊,基本上天天都去,陪着她说说话,解解闷儿。
结果今天回来家里,跟我说起这些,也多亏了老大媳妇多了个心眼,同王妃身边当差伺候的奴婢们问了这几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方才知晓这些事儿。
她年轻,嫁到金陵来那会儿,早就没有什么顺远伯府了,所以当年王氏出的那个事儿,她是不知道的。
回了家来说给我听,我一听就想起了王氏当年。
这幸好是发现的早,要是耽搁了,回头还不定要怎么样呢。”
章太后说知道,又长叹一声:“你说当年那个事儿,实在是……”
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可惜吧。
确实只有可惜。
无关顺远伯府有什么好或坏。
他们家坏了事,那也是朝廷里的事。
跟家里头的人没太大的关系。
章太后现在都还记得王氏那个人呢。
她也是有好多年没遇见过像王氏那样好说话,性子软,偏偏你瞧着她又那样刚毅的人了。
爱笑,又很明艳。
是个很好的人。
跟谁都不会特别对着来,只要你别犯到她头上去。
“王氏那个人,最后是这样的结局,确实叫我唏嘘感慨了好多年。你别说,这都几十年过去了,咱们都到了这把年纪,回想起来,都还是觉得可惜呢。”
章老夫人也叹气:“谁说不是,我就没有见过比她性子更好的人了。”
否则当年以顺远伯府的门楣,她也不大会跟王氏往来走动,私交不错。
那份儿交情,的的确确是为着王氏这个人,单纯因为她本人而已。
其实她要是还活着,规劝着,提点着,也许顺远伯府都不会走到最后那个地步。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只是感慨与怀念罢了。
章老夫人吃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