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面,嫩柳随风摆动着。
美人溪边柳树本就是最多的。
其实两个人站的距离溪边要远些,可那些摇摆着的柳条,一递一下,却好似拂过徐嘉衍心尖。
是痒痒的,又带着柔软。
徐嘉衍喉咙发紧,那种悸动越发难以忍耐克制。
他曾是个极能隐忍的人。
长了这么大,十几年时间,无论是从前在凤阳徐府,还是后来来了金陵霍家,都未曾有过哪一刻,似目下这般。
徐嘉衍深吸口气。
他试图平复着自己的心绪,也尽可能让他看来不那么狼狈慌乱。
心爱的女孩儿站在他面前,水雾浸染过后的眼眸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加清亮。
她那样天真无邪又柔软,娇滴滴的同他说,心悦于他。
无边的喜悦兜头罩下来。
竟叫他连声音都一并丢掉了。
好半天都没能寻回来。
傅清宁偷偷看徐嘉衍一眼,又匆匆低下头去。
她眼睫轻颤着,对抄着手,不动声色往后退开半步:“我吓着你了吧?
你在金陵长了这么大,所见多是高门贵女。
士族里精心养大的小娘子没有人会像我这样,更不会同郎君这般说话。
我应该是吓着了你,也唐突了的。”
“没有。”
徐嘉衍柔声开口,此刻倒更怕会吓着她。
他试着递过去一只手,想了想,还是落在了傅清宁头顶上,又轻轻揉了两把:“宁宁,你怎么会吓着我?我又怎么会因为这些而嫌弃你。
怎么都来了半年多,还是这样妄自菲薄呢?
你这么说,我听了心里该有多难过。
小的时候你长在坊间,难道我就因为你不是什么士族贵女而嫌弃你,不肯带着你玩了吗?”
傅清宁猛地抬头,婉转着眼波望过去:“可是表哥,我……我方才说……”
她也惯会拿腔作调的。
拿捏徐嘉衍,她更是信手拈来。
这会子凄凄惨惨的,连话都不敢说完整。
徐嘉衍哪里见得了她这个样子,一颗心抽着疼,恨不得把人揽入怀中,偏偏青·天·白·日的,且如今名分未定,他又怎么能做得来这等唐突无礼的事情。
于是耐心同傅清宁解释道:“我听见了,宁宁,你刚刚的话,我都听见了。
没有别人,永远也不会有别人。
什么霍明舒,什么徐宝华,统统都和我没有干系。
从头到尾,和我有关系的,都只有你一个。
宁宁,听见了吗?”
能让十五岁的徐嘉衍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经实在太不容易了点。
傅清宁眼尾红红的。
她心内是感动的。
并不是因为徐嘉衍真切的告白。
而是因为她又想起从前的很多事情。
那时候徐嘉衍位极人臣,都不用说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做了大梁最年轻的丞相时,小皇帝甚至都对他言听计从,信任依赖。
天下大权,说是握在他一人手中都不为过。
可他撇下京城诸多政务,带着人匆匆赶往凤阳府,救她出深渊。
把她带回金陵的那一路上,他是何等的小意温柔,仔细看顾。
回了金陵之后,也是一样的。
因她郁郁寡欢,甚至沉默寡言,一天闷在四四方方的小院儿里,既见不着外头的人,也是她打从心眼里就不想见任何人。
甚至于最初徐嘉衍带着御医来给她诊脉的时候,她都是抗拒的。
徐嘉衍用了几个月,天天什么正事也不做,就陪着她,才让她慢慢走出那些阴影。
虽然为时已晚。
可是现而今想来,他说的不错。
从头到尾,在徐嘉衍的心里,和他有关的,都只有一个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