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草民失言了。”
是气势。
压迫感迎面而来,兜头罩下,几乎让人缓不过那口气。
可她那张脸分明是最干净,也应是最单纯的。
怪不得方才觉得从她身上看出些徐嘉衍的影子。
赵启德连忙改了口:“郡主大度为怀,草民深谢郡主。”
他的确要上道得多。
怪不得早年在金陵这地方也能积攒下好人缘,好名声。
傅清宁摆手让他坐:“赵老爷也不用谢我,我今天过来,并不是为了把这事儿告诉你,好让你去教儿子的。”
她一面说,声音稍顿,嗤道:“赵子明三十多的人了,还要赵老爷提点教导,说出去贻笑大方。”
赵启德脸色略有变化,青红交错,分明羞愧。
傅清宁那里话锋一转:“我只是觉得可惜。”
她撇嘴,看向赵启德:“赵记经营了几代人,从前口碑好名声好,所以才能在金陵立足。
话既然说开了,我也不瞒赵老爷,霍家从十里飘香买炒货,的确是为着我。
可想必赵老爷也买过我家的炒货,许娘子手艺的确是好,最重要的是,我能诚信经营,不以次充好,不店大欺客。
如今的赵记,不就最缺这个吗?”
赵启德脸上的羞愧更明显,而后脸色一黑:“是犬子无知,忒不争气。”
“他不是不争气,是根本不成材。”
傅清宁啧道:“这样大的家业交给他,赵家早晚走向落败,赵老爷比我更清楚。
只是你始终拘于嫡庶有别四个字,才格外的不肯与他翻脸。
但赵老爷,你耳提面命,赵子明又可曾听过吗?”
自然是没有的。
但凡有那么一次真的听进去,也不会用着么下作的手段去挤兑十里飘香。
赵启德一时无话。
傅清宁这才把来意道明:“我有意跟赵家合作,赵老爷意下如何?”
她说的太直接了,以至于赵启德下意识没反应过来:“郡主说……合作?”
“坦白来说,我本来享收并赵记,横竖让赵子明这样经营下去,要不了三五年,赵记也就完了,还不如趁现在还能卖个好价钱,索性卖给我。”
傅清宁说得理直气壮:“不过我今日见了赵老爷,觉得赵老爷是难得的明白人,那终究是你们赵家祖产,我改主意了。”
赵启德脸色沉郁:“郡主自己开铺面做买卖,应当知晓,祖宗产业,无论如何是不会变卖给外人,也不会叫外姓之人插手干预的!”
他倒是能硬气一回,咬重了尾音。
傅清宁说知道:“可赵家的祖宗要知道赵子明就是这样经营打理他们留下的产业,应该也会觉得,还不如变卖了的好?”
她把手肘撑在扶手上:“我这样说,赵老爷心中大约不快,可自古都是实话难听,话糙理不糙,这就是赵家要面对的现实,实则,也是赵老爷你自己一手导致。”
赵启德眯了眼:“所以郡主的意思是,我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傅清宁闻言笑出声:“你想什么呢?”
赵启德一怔,就听傅清宁又说:“我有银子有权势,要做什么生意做不成,非得盯着你们家的炒货铺不成吗?
赵老爷是以为我今天过来,开了这个口,乃是要强取豪夺的吧?”
赵启德心里还真就是那么想的。
历来都是民不与官斗。
他们这些商贾人户,更不敢与官斗。
因为屁股不干净啊。
谁家也经不起查,黑账烂账,一查一个准儿,凭什么不害怕呢?
他沉默下来。
傅清宁脸上笑意化开:“我不想跟赵老爷兜圈子,索性跟你一次性说清楚。”
她点点扶手,紫檀木发出的声声闷响,引得赵启德眉头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