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身葬父的少女总显得楚楚可怜。
陆氏本不是铁石心肠的狠心人,奈何眼下情况特殊,她虽不愿草木皆兵,可这姑娘出现的太过恰巧,难免惹人起疑。
回了行馆她叫云枝先把人带下去洗漱一番,换掉身上的孝衣,而后领了傅清宁等人上楼去等。
裴子端和徐嘉衍二人跟在身后磨磨唧唧,小声嘀咕着,他总算问清楚了那姑娘的来历。
约莫一盏茶工夫,云枝带着人进门来。
少女身上的浅杏色对襟襦裙是云枝的,因要见贵人,或许是她未来的主子姑娘,别说披麻戴孝不合适,就是把孝带子系在身上都不适合。
不过这一身倒也雅静。
不施粉黛的小脸为着先前痛苦过,眼眶微红,鼻子囔囔的,说话的时候还带着些许鼻音,略有几分娇憨。
她本名王九儿,是个粗名,家里日子的确过得清苦,三岁上没了娘,六岁时候兄长病夭,七岁那年她长姐出嫁,结果不到三个月死在了夫家。
她爹一辈子是个老实人,前些天出去上工,回家的路上摔了一跤,后脑正好磕在一块儿尖石上,只在家里躺了不到十天,就撒手去了。
按照她的说法来看,的确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陆氏盯着她看了许久,听她把底细交代完,才不冷不淡的问她:“姑娘给了你银子,既说了不用你跟着服侍,怎么不拿了银子过你自己的日子去,非要跟在姑娘身边,做些伺候人的差使呢?”
王九儿闻言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连着磕了好几个头:“夫人和姑娘是大善人,救了奴婢,姑娘对奴婢有大恩,奴婢无以为报。奴婢既然是卖身葬父,怎么有拿了银子不办事的道理呢?奴婢虽然没有读过书,但奴婢的爹曾经读过几本书,教过奴婢有恩必报的道理的!”
这话听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四两银子给出去,足够一户三口之家两三个月生活的。
这王九儿孤身一人,一个女孩儿,靠那四两银子做些小买卖都不是不行。
这的确算得上大恩。
傅清宁坐在一旁咬着下唇,单要看王九儿本人,也没什么怪异之处,且这姑娘一双眼睛干净的不得了,正是那种涉世未深的懵然清纯。
可她也知道,这样的人若真做了别人手里的剑,才更可怕。
对着这张脸这双眼,这样凄苦的身世,谁还会轻易设防?
她下意识去看陆氏。
裴子端和徐嘉衍也不吭声,等着陆氏发话做决定。
却不想陆氏听完那番话,居然没有再问别的,吩咐了赵嬷嬷道:“你把她带下去好好调理着吧,先不要叫她近身伺候阿宁,有些规矩你教一教,要能带出来,再让她做些端茶倒水的差事,倘或她蠢笨不受调理,等回了金陵,让她在阿宁院中做外间洒扫的活儿。”
主子发了话,当奴婢的没有反驳的份儿,赵嬷嬷一一应下来,提着正谢恩的王九儿就出门。
人一走,傅清宁急切叫舅母。
陆氏按下她的急躁,交代云枝:“我身边近来也没什么事,你跟云杏每日发闲,多留个心眼,盯着她,防着她手脚不干净,若拿住了,立时来回我,要没有十分不合规矩的古怪地方,你觉着不对劲,也来回我,但就不要惊动她了,去吧。”
云枝晓得分寸与轻重,忙不迭应了,拉了云杏一道退出门去。
裴子端眸色沉沉,似在做什么考量。
徐嘉衍对于这种事情也不会多嘴,但一门心思都放在傅清宁身上。
这屋里真的只剩下他们几个的时候,傅清宁反而没有了方才的急切。
舅母拍板定下了,她再多说什么,也总不能叫舅母朝令夕改,把王九儿送走。
但她不明白――
傅清宁垮着脸,闷声道:“舅母何必留下她,钱是我给她的,大不了我把钱要回来不给了,叫她走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