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轶伦正在大把大把地流汗。他动弹不得地躺在手术台上,明晃晃的灯光照着眼睛,耳边则是电锯疯狂转动的声音。他微微张着嘴,想要发出呼喊,可是舌头就和他身体任何一个部位一样,没有任何活动的能力。他感到电锯正在逼近他的头颅,心脏仿佛就要冲破胸膛,可是仍然没有一丝昏厥的感觉。
他的意识十分的清明,无论是眼睛、鼻子、耳朵、还是嘴巴,都在毫无障碍地把电流传向他的中枢神经。但是,人的大脑就好像一个永远也塞不满的百宝箱,你永远也无法知道里面究竟能够处理多少信息。
他的思维很乱,就像一大群被放进狭小鱼缸中的鱼,四处乱冲乱撞。其中有的在安慰他,无论那些人在做什么,疼一疼就过去了,反正死不了;有的在恐吓他,他们到底在干什么,是不是要把他的脑子取出来;有的在祈祷自己能少受点罪,早点死去;有的是对这一个多月生活的回忆,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共同进步的搭档;有的则是对前世的回忆,在街头流浪,被帮主收养,打败帮派中的对手,成为一个冷酷无情的小头目……
在巨大的惊恐中,他的头骨被锯开了。头骨被锯开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疼,但声音却是震耳欲聋——不,他都不确定那声音是不是通过了耳朵。空气中漂浮起了一层带着血腥味的粉末,他想要关上嘴巴,但嘴唇并不受他的控制。随即,他感到自己的大脑暴露在了空气中。
他们似乎正在给他的大脑接电路,冰冷的电极接二连三地埋进他大脑皮层的深处。远远地,他听见吴骁将军正用他粗鲁的声音吼道:“手脚快一点,028号快醒了,要是醒了又得消除他的记忆。”
可是我不想被消除记忆。
他在心中绝望地呐喊,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从小到大,无论是在垃圾桶里捡食物,还是快要冻死在马路边,他都没有哭过鼻子,可不知为何这次这么轻易地就哭了出来。
没有人发现他的眼泪,大家都很匆忙。他们打开了什么仪器,然后一阵刻骨铭心的剧痛从脑髓中传了过来。那已经不是电流能够造成的疼痛,而像是有人在拿螺丝钉往他的大脑中拧,绵绵延延,无休无尽。
他无数次地觉得那种疼痛已经到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他就可以晕死过去了,可是他依然清醒着。明显打错了地方的麻药让他没法作出任何反应,镇定剂则将他的心跳和呼吸控制在还算正常的范围。他这时才知道,能够选择死亡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哪怕是不带着一丝希望地死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又开始对他的大脑动刀。锋利的刀刃切开颇有韧性的灰质层,本来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可因为分散了那个恐怖的剧痛,他反而还得到了一丝解脱。接着,他听到一个声音叫骂着:“该死,错了……”
这是他这辈子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
终于可以,休息了。
沈轶伦“受刑”的时候,顾青正和一帮同学聚会。
又过去了一个多月。一个多月的时间,足以满足绝大部分时间旅行者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将兴趣重新转回到原始的快乐之上。
聚会的地点,是商业街背后的一家高端会所。流线型的吧台上,摆满了各色各样的酒瓶,幽暗的灯光下,不少喝得有点醉了的男男女女正搂在一起,伴随着轻柔的音乐缓慢地挪动步伐。
这些或多或少已经活过一些年头的家伙,已经不会再像少年人那样,可以轻易走进一段新的感情,却也不能一直揪着过去不放,所以只好像蜗牛那样伸出自己的触角,小心翼翼地去试探另一个同样有着深重过去的灵魂——当然,也有例外,顾青的室友之一,曾经的摇滚明星艾达,就已经在一个月内换了三个女朋友。
三个女朋友,第一个是餐馆的服务生,第二个是发廊的剪头妹,第三个则是会所的女老板。就是靠着他这层关系,这群一穷二白的预备特工,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