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川, 荔水镇。
将近中秋节,小雨淅沥,砸在乌青砖瓦上, 辽袖与弟弟住在小镇的集薪巷子里。
每逢山上长人参的节气, 姐弟会跟着大伯去深山暂住, 挖人参卖给小镇的药材铺。
一连好几日,夜里不太平静。
听说驻扎在东川的徽雪营, 有三千石军粮从荔水县起运,必须得在五日内运到边线。粮草由部队派出一名运粮官与文凤真一块儿督办。
天色蒙蒙亮, 小姑娘乌发未挽, 闲懒铺落腰间,露出一张皎白清丽的小脸儿。
她背上装人参的小草箱,刚一推门, 鼻端嗅到一股潮湿的春雨泥腥气。
猝不及防,前头一个黑影子踉跄几步,倾覆倒来。
她惊得连忙后退,一声低呼尚未喊出来,被他指节分明的手掌紧紧捂住。
这个人浑身是血,白袍已被血染得不辨颜色。
“啊?”
辽袖意识到危险, 慌张地想关门!可是太迟了。
他两只手撑着门框,掀起挂满血珠的睫毛, 在凉凉的雨丝中, 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雨汽渡送来浓烈的血腥气、杀气,他瞳仁中戾气渐渐消散。
辽袖捂着嘴,不敢高声喊叫, 双手按着他的肩头, 愣住了。
他艰难地抬头, 无疑是一副极好看的五官,高鼻雪肤,沾上鲜血。
在雾蒙蒙的深山中,面色毫无波澜,却妖异得惊心动魄。
辽袖认得他,是那日在酒楼替她解围的少年将军。
文凤真一身是血,一言不发,倒在了她怀里。
他的身量险些将小姑娘压得死死的,辽袖推也不推不开,脸色苍白,喘息起伏,一颗心咚咚猛撞得厉害,胸前贴得极近。
还好他晕倒了,什么也听不见。
后来辽袖才得知,他身上的血,大部分都是敌军的,他自己哪里伤得那么重!
文凤真醒来时,嗅见药炉子氤氲的清苦气味儿。
她今日起了大早,唯一从山中采摘来的人参,还给他拿来入药了。
他倒也不客气,一面吃着烤饼,眉头不皱一下,垂眸盯着走势图。
从荔水县到边线有两条路,一条路是官路,另一条路是崎岖山路,在深山老林中穿行。
今早放着好好的官道不走,一千人钻老林子。
运粮军队本来是想抄近路,争取提前将粮草送到边线,谁知走到半路,却遭到南阳的伏击。
眼下,徽雪营的人应该在四处寻找他。
察觉到小姑娘怯生生的目光,他终于抬头:“你有什么事吗?”
文凤真冷着一张脸,眸光凛冽,漠然又疏离。
辽袖小脸儿郁闷得通红,哪有这样的人!
擅闯民宅,在别人家里蹭吃蹭喝,用掉了她一根可以卖许多钱的人参,还敢露出这样不耐烦的神色。
小姑娘心疼地咬了咬手指,眼巴巴盯着那一炉子参汤,早知如此,喂给大狗也比喂给他强。
文凤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又抿了一口热腾腾的参汤,漫不经心道。
“不就是一根人参,小姑娘,本世子什么没有,吃了就吃了,回头本世子赔你百根千根。”
他笑眯眯的,凤眸一尾旖旎地上挑,傲慢骄纵,讨厌极了。
“救我,是你的福气。”
帘子里头忽然响起槐哥儿的声音。
“姐姐,什么动静,我怎么听见有人说话呢?“
辽袖扇了扇药炉子,瞪了文凤真一眼。
他轻慢地抬着下巴,眨了眨眼,睫毛投下一片阴郁的影子。
文凤真将喝过的参汤递给她,嘴里无声地说着:“你也喝。”
辽袖紧张地摇摇头,单薄的小身子瑟缩在墙角,生怕他再压上来。
槐哥儿又奇怪道:“外头可是有人吗?”
辽袖收拾了他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