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棉鞋踩在地发出沙沙声。冷月之下,细腰口石墩凹显得尤为静谧。朦胧月光,穿不透封窗的桐油布。草屋里,黑漆漆。轻巧地推开门,车夫走进,感受不到气息与暖意,顿时心惊,大步扑向床。
床上没人,他摁在被上的手一紧,察觉到什么,头一点一点地左转。墙角站着一人,身量有六尺,比他要高上小半头。虽看不清面目,但外散的气势强势。
“蔺中睦。”云崇青等他有半个时辰了。
身份既被道破,他也没什么可否认的:“我娘呢?”
声音意外的干净。云崇青背在后的手,把玩着一支被磨得尖锐的箭·头,直言:“她去治病了。”
蔺中睦纤长的眼睫下落,手松开被,站直返身去关上门:“什么时候?”
“走了有一月余了。”
“去了哪里?”
“邵关府三泉县。”
邵关府三泉县…双目适应了黑暗,蔺中睦隐隐可辨男子的五官,十分出色,心里猜出了对方的身份:“云崇青?”一个让介程寝食难安的人。
“是。”云崇青知道时间有限,不含糊地问:“郭阳这次有随介程一道来响州府吗?”
蔺中睦眨了下眼睛:“他来了,您敢抓?”
“我响州府摊子铺这么大,到处都要用银子,不抓他来填补抓谁?”
“也是,不过要让云大人失望了,郭阳尚没胆踏足您的地界。”蔺中睦不着痕迹地轻吐一口气。
云崇青惋惜:“那就再等等,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这位还真是如传言说的那般,行事毫无章法,让人防不胜防。不过于他无碍,他等的时机来了。蔺中睦轻笑:“您不知道吗,我脏得很,不值得信任。”
“这是你对自己的评价?”云崇青看着三步外的少年,沉凝两息,言道:“罚酒吃不起,接下敬酒,在我以为是明智之举。性命攸关,无所谓卑劣。活着,就意味一切尚未结束。”
眼里波光晃荡。到底是三元及第,非凡夫可比。蔺中睦以为这世上没人能理解他,不想这就来了一位。
“我要踏平南川十六家香君苑,十一家香公馆,十家三和赌坊,要郭阳、介程、燕霞陵死无葬身之地。还有灌阳府知府周兆通一家,都要付出代价。”
云崇青没有犹豫:“可以。”周兆通家,便是田芳曾经的主家。卖田芳去城北窑子的,是周兆通的夫人,现在还活着。
憋着股气,长身战栗。蔺中睦死死地握紧拳头,沉静着心绪,迟迟才松缓,又问:“我娘的病…还能治好吗?”
“太医院江陈江太医的祖父,亲自诊治。他老人家若治不好,那也就治不好了。”
“多谢。”蔺中睦声中带着哽咽:“我娘才三十多,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我说过…要娶妻生子孝敬她。”仰首不让泪滚出眶,“她这一辈子,太苦了。”
云崇青感受他的悲伤了:“你娘舍不得你,你也才十六岁。你们会再见。”
但愿吧。蔺中睦抬手拱礼:“初次见面,大人爽快,睦甚欣喜。”
“我收获也不错。”云崇青弯唇。蔺中睦如他所想,聪慧又能屈能伸。
“响州府闹出的声比较大,介程这趟来也就走个过场。之前您抄了三和赌坊,郭阳去求了他。之后开义县的那处三和赌坊被打劫,郭阳又去求他。”蔺中睦冷嗤:“您是不是觉介程是郭阳背后的靠山?”
“你都这么问了,那肯定不是。”云崇青猜测,介程仅是台面上的幌子:“郭阳真正的靠山是…一些不明来路的银矿石。”
蔺中睦愕然,蓦又笑了:“云大人都查到这了,睦佩服。”
“他开赌坊、香君苑、银楼等,都是为了洗银矿石。”云崇青在想,郭阳是不是已经后悔往他这送金票和鸽子血了:“介程,仅是郭阳为事情败露备的背罪的棋子。”
“应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