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敛目,沉思片刻,屈指在龙案上敲了敲。大殿里伺候的宫人皆低着头,没异样。但皇帝却开口道:“去查查瑛王府里的幕僚。”韬晦多时,近来却动作频频,总不会是小二突然开窍。
没人应答,但却叫宫人更觉可怖。
相比乾雍殿,贤妃宫里就不得清静了。瑛王妃跪在殿中,肩上落着泡开的芽尖儿,茶水污了半边身。瓷白如玉的杯盏,倒在她身后,听着低泣。
“偌大的瑛王府都关不住你,本宫以前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小看你了。”心口起伏剧烈的贤妃,吊着细眉,怒目狠瞪:“你有心关怀云修撰妻子,怎么不关心关心自己的肚子?”
站在一边的瑛王,沉着张脸,没一点要劝阻的意思。前晚欢好后,王妃跟他提过今日是吴府老夫人寿辰,想回娘家贺一贺。他当时半醒,没多虑,就允了。
不料,一个寿辰小宴,竟闹出这么大幺蛾子。那温愈舒是一般人吗?她乃沐贵妃的姨表妹。父皇都认了,他见着都要唤一声姨。
“你嫁进瑛王府也足一年了,王府后院一点好信没传出,你还要皇上与本宫等到什么时候?”贤妃早不满了,她儿子是皇上长子,皇长孙必须出在瑛王府。
瑛王妃眼泪珠子大颗大颗地掉,心里恨毒了温愈舒。
这边发作,熙和宫尚不知,不过沐贵妃也已听说了宫外事。对瑛王妃行为,她没什可说的,只着徐力挑拣些瓜果送往沐宁侯府和喜燕胡同。
从内务府拿记档回来的芬嬷嬷,进了内殿,立时附到主子耳边:“御前传了江太医。”
沐贵妃眉头一紧:“是皇上龙体不适吗?”
“方达面上无急色,应该不是。”那就为旁的事。沐贵妃松了眉头,最近也只现王身子好了一桩大喜事儿。这小舅早有腹案,倒无需她担忧。
“既然叫你撞见了,那本宫一会还是去殿前看看皇上吧。让小厨房准备一下,本宫要用。”
“是。”芬嬷嬷放下记档才要走,又回头:“娘娘,照雨轩向东极殿求了几炷香。”
沐贵妃敛下眼睫,理了理宽袖:“本宫知道了。”宫里妃嫔烧不得冥纸,求几炷香祭奠冤死的先祖,实属应当。芍伊…
一声幽叹,透着些疲惫。若真如云修撰猜测的那般,那她倒不介意护芍伊平安生产。如此,冠南侯府于他们就非铁桶一块了。
宫人隔着门口的摆屏报:“娘娘,殿下来了。”
今天挺早,沐贵妃弯唇:“让他进来。”
那头江陈随方达进乾雍殿不过一刻,便出来了。背后汗湿,寒风一拂,不禁打了个哆嗦。回想之前答话,仍心有余悸。天子威重,小臣不敢欺瞒。好在那两方寻他时,言语上多含蓄。他略加修饰,倒也不损皇家脸面。
宫外,云崇青原还想将瑛王妃强势逼人之事闹一闹大,只次日姐夫带了一信,叫他夫妻二人立时歇了心。
“当真几个岁数未到的皇子年后都要入朝听政?”
沐晨焕点首:“不说你们,就连我爹都有些意外。”
“如此…”云崇青双目紧敛:“皇上是准备议储了?”
“应该是。”莫大山抬手抚须,皇上四十又七了,议储是早晚的事,只信来的突然。
记恩捏了块牛乳糕:“我出去一下。”既然八皇子要入朝,那这档口上他们就得干净。至于现王、理王放不放过,也不关他们的事儿了。
“昨天贤妃动了大怒,打了不少杯盏。之后还领着瑛王夫妇去了熙和宫,正好皇上也在。”沐晨焕轻哂:“皇上斥责了瑛王,让他思过,却没说过错在哪。”
没说,就是让瑛王自己打量。云崇青心思百转:“不会是海山岛那查出什么了吧?”
“二哥说没这么快。但谁清楚皇上那是个什么情况?”沐晨焕听着茶室外儿女的欢笑,眉眼温和:“昨儿下午,皇上还招了江太医问话。症结也有可能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