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雪梅想起了一件要紧事,“对了,早上你不是说做噩梦吓着了吗?我给你烧张邮票叫叫魂就好了!”
“哎?妈,不用了,我挺好的,没吓着……”顾心璇连忙摆手。她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很反感这些神神鬼鬼的事。
“我看你就是吓着了,老是自己在那愣神儿。”
凡是杨雪梅认准的事,那就得说干就干。她在围裙上蹭干手上的水,去写字台抽屉里翻出一个旧信封。
“你姥姥说过,要盖过邮戳的旧邮票才管用呢,而且发信地址离得越远就越灵。这封信是你大舅在广州当兵时寄来的,够远吧!”
杨雪梅边说边把信封右上角贴着的蓝色80分邮票很小心地撕下来,上面还盖着邮戳。
顾心璇对这种被称作“叫魂”的民间法事有些印象,在小时候,似乎家家户户都信这个,尤其是姥姥那辈没有不会这招的,只是没想到像妈妈这种上过高中的知识女性也信。
在八九十年代,老人家若是见孙子孙女从炕上摔下来,或是不明原因的彻夜啼哭、高烧、厌食,就说孩子被脏东西吓丢了魂,要叫一叫才会回来。总之掉魂是个筐,小孩的一切症状都能往里装。
“叫魂”之所以在民间盛行,大约是因为操作简便,无需额外花钱,用家里现有的旧物就能操作,很多人都有小时候被姥姥奶奶“叫魂”、“收惊”的经历。
以科学的眼光来看,这种仪式不过是起到了心理安慰的作用,安抚受惊吓的小孩,表达对孩子的重视,倒也有它存在的道理。
杨雪梅做事素来认真,先是虔诚地先对着客厅佛龛里的观音菩萨拜了拜,然后用一双木头筷子夹住旧邮票,哧地一声划了根火柴。
点燃的邮票开始燃烧,发出淡蓝色的火苗和油墨烧着的香味,杨雪梅用筷子夹着它在顾心璇头顶上方慢慢转起圈来。
“顾心璇,回来!……顾心璇,回来啊!……”杨雪梅神神叨叨地嘴上念着,颇像正在作法的神婆,火光冉冉,房间里平添了神秘的意味。
顾心璇缩着脖子一动不敢动,生怕那滚烫的火苗烧到自己的头发,或是掉进自己领子里。
“傻丫头,快答应啊!就跟昨天我教你的一样,我叫一声,你要大声回答:我回来了!总共三次。”杨雪梅命令道。
“我回来了……”顾心璇无奈地如法炮制。为了让妈妈安心,她只好乖乖配合。
母女俩一个叫,一个答,来回重复了三次。
邮票燃尽,木筷子头也黑了,简单快捷的叫魂仪式就这么结束了。
“昨天晚上也叫过一次,明天再叫一次,连着做三天才会灵验,保佑我家璇璇夜里再也不做噩梦!”杨雪梅完成了一件大事,满意地说。
“等等!”顾心璇忽然发现了关键点,“妈,你刚才说昨天也叫过魂?”
“昂,可不呢,你前天夜里也做过噩梦,出了一身的汗哭醒了,我就想起在我小时候,有一次被村里的疯狗吓着了,高烧怎么也不退,你姥姥也这么弄过,可灵了,叫过之后真的就不烧了!”
叫魂,昨晚上……这跟自己重生的时间太巧合了!
顾心璇霎时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难道自己的魂魄之所以会重生到小时候的身体里,正是因为妈妈碰巧进行了叫魂仪式?
顾心璇极力掩饰着激动的情绪,夺门而出,跑到了院子正中央的石榴树下。水红色的榴花刚刚凋谢,残花在青石砖上散落了一地。
顾心璇小小的胸口起伏着,心脏几乎承受不住过于激烈的情绪,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她怕妈妈听见,不敢哭出声,只能大口喘着气,泪水扑簌簌止不住地顺着脸颊往下淌,砸进了石榴树下的泥土里。
在自己经历了濒死的痛苦,魂飞天外漫无目的徘徊在一片虚无之中时,是妈妈在另一个时空里一声声唤着她的名字,为她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