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地颓败、老去。
他尝到变老的滋味,是苦的。
“阿漾,你再和朕说说,你流落海外的那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前朝后宫,他谁也不见,独独要见陆漾,换个沉不住气地早已失了方寸露出破绽,陆漾撩起衣摆坐在大监搬来的圆凳:“好,臣说给陛下听。”
这一说,从未时一刻说到未时三刻。她的际遇神奇,哪怕重听一回,李谌也从中得到些许慰藉。
天不负有心人,哪怕穷途末路都会仁慈地给人留下一线生机。
“国师说,你是朕天命所归的‘凤凰’。”
陆漾咽回到嘴边的话,安静听他言语。
“朕很开心。”他激动地抓着陆漾的衣袖:“陆漾,朕真的很开心。”他眼神肉眼可见地黯淡下来:“可朕好似承受不起上天赐下的福分。”
“陛下……”
“我年少登基,主弱臣强,我这皇帝当得如履薄冰,亲政多年统治方才稳固,可惜要毁在这衰败之躯。国师说你是上天赐给朕完成大业的‘凤凰’,我兴奋很久,想着上苍总算看到我的心血和努力,承认朕是一位好皇帝。”
“陛下实乃明君。”
李谌自嘲笑笑:“明君?”
他顾自说这话,不需要人来回应:“曾几何时,王令之是朕心头大患,因他资历高,朝中许多人奉他为师,权利大到能阻碍朕的御令,朕夜里睡觉都不踏实,好在有你,你胆子大,不畏惧世家,朕原想和你谱就一则君臣佳话,遗憾……”
陆漾晓得他在遗憾什么,遗憾她中途出了岔子。
“朕没法子,羞为真龙天子,却被群臣掣肘,没有半点自由,阿漾,你是陆家少主,是陆地财神,你该懂朕的,是吗?”
“是,陛下不易。”
“朕太难了。”李谌仰头看着床帐:“朕只能重用皇后。”
他终于说到了皇后。
陆漾眸子低垂,视线落在李谌搭在她衣袖的手。
“陆老夫人一代奇女子,她教出来两个极出色的孙辈,你我就不说了,至于尽欢……”
他由衷感叹:“她学习能力强,对政事敏锐,见解独到,胸襟广阔,若她为帝,会比朕做得还要好。她是朕始料未及的变数。”
变数,要可控才安全。
“你懂朕的担忧吗?阿漾。”
“臣……”
李谌猛地看向她:“陆漾,朕拿你当至交好友,所有才推心置腹,你告诉朕,若有一日太子与皇后对峙,你帮谁?”
空气仿佛在瞬息间被压缩,逼仄的气息涌来,属于帝王的威压碾来,陆漾沉默数息,缓缓抬眉:“臣,不知。”
隐秘的杀机一闪而逝,李谌忽然笑道:“你倒是实诚。”
“臣不敢欺君。”
“阿漾……”大周朝的皇帝陛下手按在臣子脉门,细细摩挲,黏腻阴冷的触感停在腕间,陆漾一动不动。
“你怎么不喊朕姐夫了?”
“因为臣心中有愧。”
“难为你了……”
李谌好长时间没说话,他松开陆漾的手,陷入痛苦的迷惘。
“你也是有孩子的人,当知道为了孩子什么都敢做。太子是朕唯一血脉,是李氏传承必不可少的一环。”他眼圈泛红,喉咙微哽:“陆漾,朕待你不薄。”
陆漾敛衣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此刻你我不分君臣,当我求你,倘事情到了无可挽回地步,看在我待你不薄的份上,你护一护我儿,保他一命,可好?”
“……”
他面白如纸,呼吸急促:“你连这点都不愿答应?陆漾,你说话,回答我!”
“臣……”
“这里没有君臣!”
李谌情绪激动勾来一顿撕心裂肺的疾咳,泪盈眼眶,他死死抓好陆漾的手:“以你我朋友之谊,君子之交,你连我这点心愿都不肯答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