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墓地中就像蒙上了厚厚的尘埃一般,烟雾缭绕,或是仙境,抑或冥间。已故的人舒服的躺在这里,等待生者的瞻仰,或是祭奠,抑或吊唁。
曾经看过一段话:一个人一生中会死三次,第一次是脑死亡,意味着身体死了,第二次是葬礼,意味着在社会中死了,第三次是遗忘,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想起你了。于是你就完完全全死透了。
有些人不再活着,却从未死去。
顾北柠就是这样吧。
一定经常有人来怀念她,她的墓碑很干净,甚至干净到一尘不染。在我们去之前墓碑上就已摆放了一束鲜嫩的雏菊,就像是刚刚从山野菜摘的,雏菊的枝干上缠着紫色丝带,并且精心的系成了蝴蝶结。由此推测,顾北柠对那个人应该也相当重要。自古美人配鲜花,然而现在是遗像配菊花,顾北柠稚嫩的脸庞配鲜嫩的雏菊,却没有一丝违和感。
我偷偷地瞥了黄琦一眼,他脸上洒满了悲伤,好像一不留神泪水就会全部洋溢眼底。这是我从未见过的他,孤独而悲伤。
他从上衣口袋掏出了一盒金色的黄鹤楼香烟,点上一支,长吸一口,眼睛盯着遗照,瞳孔聚集在顾北柠灿烂微笑的脸上,久久沉默,时间如同静止,他像一尊石像,久久伫立。
“要,要不,你在这,我去转转……”我怕我在这会影响到他感情的宣泄,结结巴巴地试探性地询问他。
“你还去串门啊?”黄琦冷冰冰地答道。他抽完了一支烟,吐出了一个大大的烟圈,把烟头扔在地上,使劲地用脚踩了踩,就像在碾死一只蛆,“呆着别动。”声音低低沉沉的如同萎靡之音。
他叹了口长气,双腿盘着,随意坐在松软潮湿的泥土上,接着,从宽大的裤子口袋里面摸出了一瓶二锅头,打开瓶盖,干了一大口,然后举起胳膊划成一个弧形浇在泥土上,土壤中发出了“吱吱”被酒浸透的声音。他深深地埋下头,覆盖了所有阴影。草丛周围一阵蝉鸣,嘴里在喃喃自语。
“你知道么,蝉往往要在地下蛰伏7-8年,才能破土而出,可是它的寿命却只有短短的一个夏天,蝉开始鸣叫的时候,就意味着生命的倒计时。”他抿了抿不自觉向下的嘴唇,“可是阿柠,你的生命为什么也如此短暂。”
少年沙哑的声音凄然又悲怆地回荡在冰冷的墓地。
“阿柠,对不起……”他流泪了,晶莹的泪滴顺着他的眼角滑落,最终滴在了松软土壤里,眼泪与酒融为一体。
“对不起……你为什么那么傻……”他继续咽了一口酒,却没有阻止眼泪再一次汹涌的袭来。
“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他像复读机一样反复地重复着“对不起”,边说边把酒划成“一”字形全部倒在了土壤。
终于,他呜咽到泣不成声,把头深深的埋在了臂弯里。
学校顶天立地的一方老大,也终会为女生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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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爱她吧?”直到他情绪稳定,我轻声地问,像会打破这里的寂静一般。
“她很爱我。”他轻声的呢喃,话语柔的让人耳根发软,“然而我并不爱她。”
突然,无数种鸟突然腾空而起,巨大起飞的压力让我一瞬间头脑发麻。
“我从未爱过她。她自残了,失血过多而死。”他已经转为平静,就如同讲故事一般平静的诉说着,继而,又淡淡的加了一句,“可我从未爱过任何人啊。”
一只失散的飞鸟在我们头顶上空来回盘旋,扇动着翅膀,扰乱着空气。一片漂亮的羽毛自由落体,最终停歇在顾北柠的墓碑上。
“陆依婷,你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么?”他看着我,瞳孔漆黑,隐藏着的黑洞深不见底。
我摇了摇头。
“因为我害怕啊,我害怕她在天上还恨我,我不敢面对她,不敢面对我自己。”他低下了头,脸上的悲伤却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