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县里有一处建立半山腰的飞羽道观,旧时国子监的监学返乡后出资修缮后勉强还能支撑风雨,已经年久失修,鎏心是逃到山底后昏厥的,醒来时身边多了以为抱书的年轻道士。
“我看你个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就出世,这观不值得,太破了,太破了。”道士一见她睁开眼就忍不住抱怨起山腰上的道观,一屁股就坐在她身边唠嗑的像个熟人似的,手里的经书放置在一边,自然而然的对她说道,“那道长忒坏,你要进了观,每日都要去扫厕,每日都要去!”
鎏心觉得他这个人说话最后的结尾总喜欢重复,眸子微微一转瞥过道士所指的半山腰,丛林草野,甚至都瞧不见一条路,听着他的絮絮叨叨,心口绞痛,急忙捂住。
“怎么了,你身子不适?”
道人眼尖手快的拉过她的袍袖,露出白皙如藕的玉臂,显然见到上头的密密麻麻施针的痕迹,眸色一沉,立马从怀里取出一帛银针,娴熟的请按住她的脑袋。
短针微拧入穴,连下数针后仍是没有舒展开眉间的愁意,接连又继续在她的手臂上施展针灸,连续又扎了几根银针。
他深知鎏心有心疾,脉象紊乱,体寒交迫必然是前不久受过什么折磨,不然推针后应该有所缓解不至于还冷的像冰块似的,出于行医的本能,自然要救她性命。
“你心有疾,本不该乱动,吃点甜的吧。”道士见她脸色好转,已经醒来,回头从背后的竹筐里取出一根晶莹剔透的糖葫芦递过去,见鎏心不敢吃,干脆咬了一口,再给她,“没毒,快吃吧。”
鎏心善于察言观色,这道人应是个富裕家的公子,待人温柔,笑里还有半分痞子气息,她吃着甜甜的糖葫芦又想起了教书先生,常常进府给她一串冰糖葫芦,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掏出来,母亲不许自己吃糖。
那是就都是躲在假山底下吃完,先生就带会唱红脸,自己唱白脸。
“你叫什么?”
她打了一个过于唐突的手语,道人有些吃惊,鎏心也慢慢垂下眸子,此时此刻怎会遇到看懂手语的人,旁人见她是个哑巴,都会嫌弃的走的远远的,不愿意和她交谈。
“我叫梁夏,父母亲在县里经营着药铺的...”道士似乎看懂了鎏心的话,忽然像个话匣子打开收不住似的,噼里啪啦的讲了一堆有的没的,讲他父亲日日想叫他接手店铺,讲他母亲希望自己早日结婚生子,少年的脸孔上都是无奈,“我就想去那山上,舍了一切,这样一想我似乎有些无情,你说是吧?”
鎏心一怔,点了头。
梁夏没想到她这么诚实,大笑起来,笑到停不住,好不容易停下来了,与她一起挨在这棵巨大的松树下仰望明媚阳光,深深的吸了一口干净的山野气息,扭过过望她,“你该不是认为自己病重,舍弃了家人,才想到观里去吧....?”
她的眸色里亮光渐渐低沉下去,乌黑的瞳仁一颤就没有了原先的快乐,手里握着的冰糖葫芦也垂了下来,沾在破旧不堪的道袍上,他一说,才知道自己应该快死了,对死亡这个词重新有了新的看法。
“我病的很严重,会死吗?”她这次没有用手语来问,只是很轻很轻的点了点自己的心脏,手指尖传来轻微的跳动声。
鎏心即便现在没有太过刺痛的感觉,她甚至还能又跳又跑,终会有一天,她也会像是父亲那样吐了好多血,再也起不来身。
“心疾在世上无药可救,倘若你心里没有别人,没有爱恨嗔怨,就不会发作,也不会死,可这世上,你就再也没有乐趣了。”
梁夏的语气一时间也随着她的情绪变得深沉起来,心疾乃是世间最难以意料的病痛,好端端的人只因为见到心上人的一次小鹿乱撞的心跳,又或者见到仇人忍不住怒气涨了一些,都白白将命送了阎王,所以他觉得自己能理解鎏心为何要入道观。
她忽然站了起来,要与梁夏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