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妮的爹死了,死在了一个风雪交加的寒冷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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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妮跪在她爹的棺材前,面色木然的将一张张黄纸丢进火盆里。一阵风吹过,卷起盆里未烧尽的纸灰,落在了陈大妮的脸上,燎的额头瞬间起了大泡。陈大妮的娘只顾抱着一岁的小女儿大声哭嚎,倒是一旁的李婶子看不过去,硬拉着陈大妮起来,又找来了针和炉灶灰。
“大妮,我得用针把泡给挑了,有点痛,你忍着点儿。”
“婶子,我不怕痛。”
李婶子起先没把陈大妮的话放在心上,想着这妮子还挺要强,可直到挑完泡、抹上炉灶灰,才发现陈大妮不仅没哭,连眉头都没动一下,不禁暗暗咂舌。
陈大妮理了理头上的白布,又在棺材前跪了下去,继续给她爹烧纸钱。
也不知过了多久,灵堂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陈大妮的娘停住了哭嚎,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过去。
“我,我大哥死了,你们怎么都不告,告诉我,啊?”来人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棉衣,披头散发,一开口就是满嘴的酒气,显然喝了不少,“还有没有把我这个,这个唯一的亲弟弟放在眼里......”
“你看看你是个什么样子?”主持丧事的陈氏族长大步走来,呵斥道,“你大哥昨晚去了,全族的人都来帮忙操办丧事,只有你这会子才来,嘴里不干不净的说着什么,还不快去换了衣裳。”
陈二顺被骂的缩了缩头,又被旁边的族人们拉去挽了头发,换上麻衣白布,往灵前上了两柱香,干嚎上两声,便磨磨蹭蹭的往自家嫂子身边转悠。
陈大妮的娘本不想搭理这个游手好闲、好吃懒做的小叔子,无奈他的儿子是陈家唯一的男孩,还得指望着给丈夫出殡摔盆呢,只能忍住气,主动开口道:“二顺,怎么不把你家栓子一起带来,他大伯不在了,他得来家里撑撑场面啊。”
“会来的,会来的,”陈二顺敷衍的应了两句,眼珠子转了转,压低了声音问道,“嫂子,大哥走了,家里的地和房子怎么说的?”
“你怎的打听这个?”陈大妮的娘有些不安的动了动身子,“家里的东西当然还是得在家里。”
“那肯定在家里啊,不过嫂子,大哥不在了,这当家做主的人可就得换换了,”陈二顺慢慢直起了腰,贪婪的扫视了一遍屋子,“这灵堂怎么能设在堂屋里,太晦气。可谁让我这个做弟弟的念旧情呢,就这么着吧。今日就罢了,明日,明日嫂子可得把房契和地契准备好,和我一道去衙门里,把房子和地过了。”
“你说啥?”陈大妮的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丈夫昨晚才去了,今天小叔子就在灵堂上明目张胆的抢夺起家产来。
质问声引来了族人们的询问,陈大妮的娘气愤的说了原由,众人便你一句我一言的指责起陈二顺来。
陈二顺的一张面皮经历过风吹雨打,哪儿会在意族人们这些不痛不痒的话,他索性找了张靠墙的凳子坐下,两手插肩,翘起了二郎腿。
“我大哥走了,只留下两个赔钱货,”陈二顺得意的笑着,“要是没有我的儿子给他出殡摔盆,他就是孤魂野鬼,死了也不得安生。”
众人被这话堵的没了言语,倒是一直没说话的族长开口说道:“二顺,你说这话啥意思?”
“啥意思?要想让我的儿子摔盆,那就得拿房子和地来换!”
“都给你了你嫂子和侄女咋办?那可是你亲大哥啊!”
“要不是亲大哥,那点地和房子还不够,”陈二顺指了指陈大妮的娘,“还得卖了这个外人和两个赔钱货才行呢。”
“你闭嘴,”族长气的指着陈二顺的鼻子骂道,“别以为有个儿子就能上天,全村都姓陈呢,还找不到一个能摔盆的?”
陈二顺对族长到底有几分忌惮,他收起了笑容,不甘心的反驳道:“要这么说的话,那赔钱货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