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身后李世逡和阿辜面无表情地站着,进行了最后一次谈判。或者说,是中岛课长单方面的最后通牒。两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放不下身份去对方那儿登门造访,干脆包下一家地处特高课与季公馆中间位置的咖啡馆商谈。
“季老板,原材料和资金不是问题,你放一百个心。”中岛静子苦口婆心地劝他,“你已经运走的机器我们就不谈了,我希望你剩下的机件设备就别再搬了,在上海与我们合作,有的是你的机器厂的发展空间。”
季鹰笑着摇摇头:“中岛课长,我们早谈过的,我的回答,至今未变。”
咖啡馆里的空气略微有些凝固,静子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多说。不过我电话里提的,你新民机器厂的账本,能否借我一观?”
鹰老大朝阿辜打了个手势,后者从手里的公文包里取出一本厚厚的账本,摆到中岛静子面前:“课长请过目。”
后者把那账本速度飞快地从头到尾翻了一遍,什么话也没说,站起身便带着李世逡走了。
李世逡跟着她上了车,小心翼翼地问道:“课长是怀疑账本有问题?”
“季鹰突然迁厂,总归是有什么原因,我们才刚对红党出手,一根毛还没摸到,我不相信他会胆小到要跑路。”中岛静子按着自己忽然突突跳的右眼皮,催促司机,“开快点。”
独自待在办公室的穆霜白觉得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大起胆子翻一翻中岛静子的办公室,指不定能翻到点什么绝密文件。他贴在门边听了听,外面安安静静的连脚步声都没有,穆霜白便走到办公桌旁,摸出一只白手套戴上,轻手轻脚地拉开抽屉翻翻找找。
他其实也算不上是临时起意。穆处长本来就对红党那个效力于特高课的内鬼十分感兴趣,借这个机会想挖一挖那人的老底。谁叫对方去年胆敢搅和他的生意,要不是他机智,那三门小钢炮就该落到日本人手里了,他自己也险些把小命搭上。他身为特务的直觉告诉他那个人就是阿辜,可如果不找到点证据,莫说季鹰不会相信他,他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内心深处,穆霜白还是希望那大少爷身边的人,不要是什么危险人物才好。
他把整个桌子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只剩下一个上锁的抽屉没打开。穆霜白犹豫了一下,一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留意着走廊上的动静,一边拿起一根回形针掰直了,三两下撬开了挂锁。抽屉里放着一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从庙会上的纸灯笼到陶瓷做的小人偶,都是市面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东西。穆霜白看得嘴角直抽——果然每个女人内心都是个小女孩。
直到翻到抽屉深处,他扯出了一份旧文件和一个小型录音机。因为怕惊动外面的人,穆霜白想了想把录音机放回了原处,动手快速翻看起了文件。
文件里是一行行手写的日语:间谍a,六岁随家人前往中国访友,后与家人走散,流落北平街头,被人捡去抚养成人。今已找到其父母家人,其心亦归于我大日本帝国,共助大业。
附页是一些其他的细节,穆霜白想再看,猛然听到走廊上说话的声音。
“穆处长在您办公室里等您。”
“他一个人?来多久了?”
“十分钟。”
“以后别再让人进我办公室。”
中岛静子撂下这句话,带着李世逡急急往办公室走来。穆霜白动作飞快地把东西归位重新上锁,拔腿跑到办公室另一头的沙发上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副眼镜架上鼻梁,边深吸气平稳呼吸,边抖开了手边的报纸。
中岛课长推开门,就看见沙发上戴着金丝眼镜,翘着二郎腿惬意看报的穆处长。她警惕地审视了一圈自己的办公室,没看出什么异样,便把目光停留在了对方那个标标准准的中分“汉奸头”上:
“什么时候换了发型?”
穆霜白笑吟吟地摘下眼镜折好报纸,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