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儿,她仰起头看了看天,刺眼的日光令她眩晕。
燕姒前世贵为奚国公主,死前也得了个痛快,从不曾受过如此屈辱,重获新生后本念着安稳度日,不想祸福难料,仿佛老天在戏耍她,可她思前想后,还是没有选择贸然出手。
哪怕周郎君行为卑劣,周夫人却对荀娘子母女有大恩。如今是主人家要赶她们走,她生前骄傲,着实做不出恩将仇报的事来。
“放开她!”
荀娘子忽地怒吼,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
燕姒被这歇斯底里的吼声震得清醒了不少,那是身为人母,接近极端的愤怒。
周郎君就站在屋檐下,不知是不是日头太晃,还是横生的寒梅枝桠摇曳太狠,他半垂着眼,避开了荀娘子灼人目光。
“你不是想知道夫人为何礼待我们母女么?”荀娘子望向燕姒,不疾不徐地说:“和我女儿的身世有关。”
闻言,众人都愣了愣。
周郎君皱起眉,迟疑一瞬,哼笑道:“不就是来历不明。”
是啊,来历不明!
荀娘子来周府已有多年,周家历代经商,周夫人父母早亡,即便是同情,也不该到恩宠过甚又不纳进门的地步,难道这其中,真有什么隐晦不成?
“事关重大,还请郎君行个方便,将我母女二人放开,散去闲杂人等,我便将个中缘由与郎君说明,望郎君以周府为重,莫要一意孤行,最后反酿大祸。”
荀娘子言辞恳切,一反常态,全然不是往日恭顺好拿捏的柔软模样。周郎君迎上她的视线,便被那份从容不迫的气势,压倒三分。
可人挣一口气,他面上自是不甘落下风。打也打了,骂也骂过,左右现在府上无人,听听又能如何?
“你们几个,远点去守着。”他指了指家丁们,又指了指被堵住嘴的泯静,道:“把这条背主的狗也拉走。”
泯静呜呜叫不出声,只能被拉远。
有个家丁问:“屋里那个呢?”
周郎君不耐烦说:“都打晕了,还管他作甚?麻利些!”
四下终于得了片刻平静。
燕姒被扔在原地,醒来的七日里,她不是没问过荀姑娘的生父,而荀娘子每次都寻个借口含糊过去。此时,她心中也难免好奇。
“我身上乏力,还请郎君走近些。”荀娘子淡淡道。
她手脚都被捆了个结实,周郎君量她也翻不出什么花样,依言走到了她跟前。
荀娘子轻声道:“她原本姓于。”
周郎君不以为意说:“姓鱼还是姓猫,又有什么稀奇?”
荀娘子定定看着周郎君,续道:“椋都忠义侯府那个于。”
风忽地刮得大了,有沙子扑进周郎君微张的嘴,扑到嗓子眼,呛得他弯腰猛咳,咳嗽声传出去老远,在略显空旷的院落里回荡而开。
“你,你此话当真?”
荀娘子说:“没得乱攀亲攀这般高的。我出身卑微,当年她爹将将擢升大将军,侯爷不容我败坏门庭,才将我送出椋都,次年我生下了她,快十八年了,于家众多子女纷纷战死,唯一活下来的那个残了,老侯爷约莫想不到,于家的后代,只剩我儿一个。”
按荀娘子话中之意,燕姒很快理出头绪。荀娘子不是弄虚作假之人,当年被扫地出门,不愿领着孩子回去,也在情理之中。如此说来,她竟从奚国公主,摇身一变成了唐国忠义侯的独孙女!
可光凭着这样的身世,说不动周郎君,除非……
荀娘子又说:“我儿既是大家闺秀,自要回椋都,夫人离府前,我便与她商议好,待来年春日我儿身子骨好些,我便带她回去认祖归宗。周府收容我母女二人多年,想必老侯爷届时也会感激于您,多多提携您那刚在户部谋到差事的母家舅舅。”
好处许了,话里的威胁,周郎君也不是听不出来。
只是周郎君尚有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