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兰院,与那对母女欢欢喜喜,连府里那些下人都敢嚼舌根,他听一回气一回。
这口恶气,已压在心中多年。
如今夫人不在,临行前说归家约莫正月初八,荀娘子的闺女三年前跌了池子,昏睡到前些日才醒,要是此时他将人处置了……
他想了想,说:“施粥的事儿就按文录上办,往年那些人既是熟手,出不了什么岔子。余下的人里,你挑拣几个做粗使的,过个把时辰,随我去兰院。”
下人散后,大半个周府空旷了。
周郎君在小书房坐了许久,寻思时候差不离,领了过来听吩咐的五个壮年家丁,又令他们提棍带绳,风风火火往兰院去。
这是处偏僻的院子。
院墙角的青苔很茂盛,檐角新结的蛛网上,挂着昨夜飘零的雨珠,院里布景看似简陋,却处处透着雅致生机。
按荀娘子的话形容,叫做“万物循命,祸福各安”。她是个斯文人儿,不在意那些个身外事,唯一挂怀,便是她女儿。
燕姒不知自己是怎么变成她女儿的。
醒来那日。
一瞧房内按唐国习俗布局装点,再看荀娘子和丫鬟小厮三张陌生面孔,燕姒起先颇是警惕,试探性地用唐国话问他们都是谁,此处又是哪。
丫鬟不知所措,小厮则言简意赅:“小姐傻了。”
荀娘子当即差小厮请郎中来看,郎中说荀姑娘三年前摔池子里磕到脑袋,患的是失忆症,需慢慢将养。于是荀娘子等人从高度紧张变为悉心照料,一连七日枕戈待旦。
燕姒瞧他们并无恶意,又难得尝到如此关切爱护,便安心住着。只是昏睡日久,这副身子不活络,要依着竹杖,才能勉强下地。
日上三竿,荀娘子进屋,见燕姒杵着竹杖往妆桌边挪,赶忙搁下手里的刺绣,上前搀扶。
“小祖宗!你怎么自己下来了?”
前世学的唐国话派上了用场,燕姒流利答道:“郎中叮嘱我要多加走动,这样经脉活络得快,病自然痊愈。”
荀娘子拿开竹杖,扶她坐到妆桌前,问:“泯静呢?”
“说去小厨房打热水。咱院里就她一个丫鬟,我若事事等她在才能做,岂不要累死她了。”
荀娘子客居周府,周夫人收留她这么多年,已是大恩,不好因女儿生病,再问其要人手。
她站在燕姒身边,有些沮丧地说:“苦了我儿。”
“我能活着,又有阿娘疼我,已经很好了。”
劝慰荀娘子后,燕姒拿起木梳对着铜镜梳头,从镜子里看到母女二人的模样。
这不是她。
看多少遍也不是她本来的模样。
镜中是在床榻上躺了整整三年的荀姑娘,久病缠身,体态身形,比燕姒娇小纤弱许多,只是这张脸上,呈现出一副病态的白,到叫燕姒想到了自己。
三年前,她就被唐绮一箭射死了,死在鹭城城墙下,大约连尸骨都无人为她敛。
这些日子她常想,或是因为她与荀姑娘乃同日出的事,才叫阎王府君收错魂,白白捡来条命,很该庆幸。
荀娘子听了劝,叹道:“是啊,活着便很好了。”
“阿娘看看钗花簪在哪里?”燕姒从头面匣子里挑了一支绢钗,侧身递过去。
荀娘子接了钗,说:“外边太阳好,等会儿洗漱了,咱娘儿俩去院子里绣花。”
燕姒不擅女红。
因怕荀娘子生疑,她抬手叫苦:“不利索,阿娘那鸳鸯是细致活儿,可不能让我弄坏了。”
“你呀。”荀娘子笑说:“左右是懒,当心将来嫁做人妇了,受夫家奚落。”
燕姒做了她女儿,理当侍奉她,当即笑说:“我不嫁人,陪阿娘一辈子多好。”
荀娘子听得受用,笑着替她簪好钗,伸出手指点点她的鼻头。
风帘忽地被人掀开,一个半大少年窜进来反